對於秦晝, 周凜月一直以來都心懷愧疚。
她從來不給自己找任何借口,無論這段感情是因為什麼開始,又是因為什麼而結束。
她不靠那些外力因素來為自己辯解。
秦晝, 是無端被卷進來的,被卷進這場她反抗父母的戰役之中。
隻可惜才剛開始,她就先搖白旗投降。
留下了被無辜卷進來的秦晝。
房內安靜, 身後也一直沒動靜。
“以為我生氣了, 還是怕我翻舊賬。”一陣極輕的笑傳來, 男人鬆展了下身子,長腿微曲。目光放在周凜月身上時,又恢複到平日的輕佻玩味, “露出這樣的神情, 是故意想讓我心疼?”
就連周凜月自己都沒辦法去形容當下的心情。
尤其是在聽完秦晝說的那些話之後, 又看到此刻,他臉上的笑容。
他在她麵前一慣輕慢, 好像天塌下來也能被他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可她仔細去看, 他的眼底仍舊沒有顯出半分虛假。
他好像已經將自己完全剖開了,此刻的灑脫全是發自肺腑。
是真的不在意, 還是真的已經過去了。
“如果真覺得對不起我, 以後就我好點。”
他在她麵前當了一回合格的商人, 抓住她的弱點和她講條件。
房內白熾燈亮的刺眼, 眼睫輕微震顫。
也不知過了多久, 她僵持著保持同一個站姿。
外麵傳來敲門聲,是林昭關切的詢問。見她進去這麼久都沒動靜, 擔心她出了什麼事。
秦晝剛好來了電話,好在他及時調小音量。
周凜月朝外應了一聲,說沒什麼事, 她現在就出來。
秦晝已經掛斷電話,手指了指桌上的電腦,像是在問她。
能用會兒嗎?
周凜月在剛才的愧疚上又新疊加出一層不好意思來。
如果不是因為她,秦晝現在也不可能被困在這一十平的房間內。
以他平時的日理萬機,估計一大堆工作正等著他去處理。
於是她點頭,告訴了他開機密碼,讓他隨便用。
周凜月出去之後,將門輕輕帶上。
她的房間是很小女生的裝修,粉色的牆紙粉色的書桌,甚至連電腦都是粉色的。
看型號,是十年前的聯想,老款了,光是開機就花了很長時間。
輸入密碼後,鎖屏界麵更換成壁紙。
是她的照片,看上去,應該也是十年前拍攝。
穿著白色的芭蕾舞服,盤腿坐在地上,頭發隨意的綁了個丸子頭,鬆鬆垮垮的,耳邊垂落幾縷碎發。
照片不知道是誰拍的,她正對著鏡頭扮鬼臉。
兩隻手扯著自己的耳朵,撅嘴對眼,從上往下的拍攝角度,天然卷翹的睫毛格外濃密。
他低頭輕笑,看的入了神,竟然也忘了正事。
她好像有很多不為他所知的小秘密,軟弱社恐的性格之下,也有生動有趣的一麵。
或許她也有過與她年齡相符的靈動與狡黠,隻是可惜,在剛生出萌芽的階段就被提前掐滅。
客廳裡,蔣素婉在數次被林昭當眾下麵子之後終於忍不住,把她約出去,到了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吵架去了。
其餘三個則在旁邊勸架。
蔣素婉和林昭是整個劇院出了名的脾氣不好,隻不過蔣素婉的脾氣不好更多的在於她的虛榮與公主病。
林昭完全就是愛恨分明,看誰不爽就卷袖子乾。
對比之下,蔣素婉明顯落於下風。
周凜月忙著勸架,還有心思抽空去給秦晝發消息。
桌上的手機震動幾下,備注為老婆的微信,彈出來兩條消息。
——家裡現在沒人。
——你可以出來了。
仿佛透過手機屏幕內,那幾行生硬的等線體,就能聯想到她此刻的神情。
定是環顧四周的小心翼翼。
看清牆上的鐘表後,才發現已經十一點了。
秦晝將文件備份,合上電腦拿了外套離開。
小區樓下,她們從十點吵到十一點,好在住在這裡的住戶並不多。
又是晚上,被吵到也懶得出來看一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昭幾次擼著袖子都被周凜月攔下,倒是蔣素婉,還沒碰到就開始大喊大叫,說潑婦要殺人了。
滕絲雨和杜若蔚隻能一邊攔一個。
因為這陣不間斷的吵鬨,樓道的聲控燈一直開著,但是燈罩四周蒙上的油汙將燈光往下壓了好幾個度。
好像又有一場雨,被掩在雲層之下蓄勢待發。
微末光亮沒辦法將濃厚的夜色給衝淡。
樓道走出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叼著沒點燃的煙,身後是單薄的燈光,此刻全部的作用,好像隻剩下勾勒。
如同一副色彩單調的畫,隻用了黑白灰三種顏色。
由最上等的畫師執筆,淺顯幾道,就讓人挪不開視線。
那種極其強烈的邊界感讓他顯得難以接近,該被放在神龕上供奉一般的高高在上。
隻怪今晚夜色過於濃稠,哪怕她們全部停下,好奇回望,但還是沒能看清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