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周凜月的臉色變了。
她支支吾吾:“是......是我的事耽誤到你的工作了嗎?”
“沒事。”他話裡帶了點漫不經心,“一點小問題而已。”
他越這麼說,周凜越就越良心不安。
直接繞到他身邊坐下:“可是我剛剛聽你說強人所難,是那些人為難你嗎,他們......他們不會讓你去下跪吧?”
這小姑娘,平時都看了些什麼,思維這麼發散。
他靠坐沙發,神情透出了點疲倦,抬手按按眉骨,還是那句:“沒什麼,你彆擔心。”
周凜月抿了抿唇,一雙手交握在一起。
秦晝好整以暇的欣賞起她當下的神情,這會倒是一顆心都撲在他身上了。
他今天本來有場跨國的視頻會議,約的十點,但因為早上那事兒給耽擱了。
他單手解開西裝前扣:“就是覺得冷了點。”
周凜月一聽這話,立馬站起身:“我去給你拿個毛毯。”
“哪那麼麻煩。”他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往前一拉,就將她拉向了自己懷裡。
小姑娘比毛毯要暖和,跌在他懷裡,一開始還因為慌亂而掙紮了一下。
他也不強求,鬆開了手。
但也僅僅隻是那一瞬,估計心裡想著今天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那點愧疚最後還是占了上風。
於是聽話的,乖乖躺在他懷裡,當起了暖寶寶。
秦晝今日一身正裝,低對比度的墨藍色格紋,外套的前扣已經被他解開了,裡麵的馬甲倒是一絲不苟,隻能瞧出一點白襯衣的領口,寶石藍的真絲領帶。
一派英國正統紳士的低調儒雅。
外在總是表象,他放在周凜月腰上的那隻手,隔著薄薄的一件針織衫在她腰窩輕輕按揉。
那隻手甚至還有繼續往下的趨勢。
周凜月被摸到麵紅耳赤,滿腦子想的都是,外在不能信。
她終於開始求饒,有氣無力地靠在他肩上:“夠了秦晝,我......我不行了。”
他輕笑,在她耳垂上咬了咬。
語氣耐人尋味:“哪裡不行,嗯?”
她被弄得眼裡蓄起水汽,呼吸都變得濕熱,好在今天家裡沒人。
這副醜態至少不會被人看見。
“哪醜了。”秦晝撥開她淩亂的頭發,溫柔的替她理順,“多好看的一張臉。”
他仍舊一絲不苟,除了外套和西褲被壓坐出幾條淩亂的褶。
他像是詩人賞荷,眼裡全無狎昵,有的隻是對荷清高的向往。
分針挪動緩慢,每一秒都私如年度日。
秦晝在桌上抽了幾張紙巾,仔仔細細地擦拭起被泡軟微皺的幾根手指。
從指根一直擦到指尾。
他認真端詳起那幾根手指的指腹,仿佛在水中泡了很長時間,都開始發白發皺。
周凜月緩過來以後,注意到他的視線,臉上還沒來得及褪下的潮紅又新覆上了一層。
她彆開臉想從他身上下來,可腿還是軟的,剛起身就再次重重地跌了回去。
秦晝順勢把人摟緊,靠近她耳邊與她交頸纏綿:“我們小月亮果然是水做的。”
她羞愧到抬不起頭,讓他不要說了。
秦晝明白什麼叫適可而止,自己要是再說下去,她估計又得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和他見麵了。
他果然沒有再說,隻是把人摟在懷裡。
他的懷抱寬敞,腿也結實有力,周凜月躺坐在上麵,有種沒由來的踏實與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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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院以前給她安排過一位疏導情緒的心理醫生,主要也是怕她會受到網上那些惡評的影響。
於是每周一次的心理疏導,周凜月都會按時過去。
心理醫生說,她的怯懦內向來自於她對身邊一切的不安和自卑。
哪怕她在舞台上發光發熱,是觀眾眼中最年輕的首席,刷新了大滿貫的時間。
可她仍舊對自己不自信。
“你在害怕什麼呢?”
這是當時心理醫生詢問她的話。
那個時候周凜月沒有給出回答,可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怕你父母,對嗎?”
可是現在,這個答案被秦晝用平淡的語氣說出。
她有一瞬間的愣住。
秦晝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揉捏,從掌心摸到虎口,又從虎口摸到手腕,最後沿著手腕一路往上。
“你怕你做的不夠好,辜負了他們的期待。你怕你不夠聽話,會被他們責罰。”
他輕描淡寫的,將她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全部說了出來。
從小到大,她都是活在父母的掌控之下。
姐姐是一隻向往遠方的鷹,哪怕年幼時,她也是一隻桀驁不馴的幼鷹。
注定了沒有籠子能將她關住。
所以父母那些控製欲,隻能全部施加在周凜月身上。
他們把她當成了自己的附屬品,她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她是沒有自主選擇權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批評責罰之下,周凜月也終於變成了他們想要的樣子。
她軟弱,沒有主見,像一隻精致漂亮的傀儡。
他們讓她往東,她就不敢往西。
二十多年來,她唯一叛逆的那一次,就是和秦晝的早戀。
所以父母才會那麼生氣。
她被握住的那隻手,被帶到自己胸前,輕輕壓放在了左胸口。
她聽見秦晝溫柔有耐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他說:“周凜月,你要跟著你的心走。而不是一味的去服從,哪怕是你父母,他們也無權左右乾涉你的人生。”
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說,哪怕是你父母,他們也無權左右乾涉你的人生。
說出這樣的話。
她愣在那裡,掌心之下覆著一片柔軟,但她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那裡在有規律的跳動著。
“你要先踏出第一步。”他循循善誘,告訴她,怎樣才是正確的,“無論是誰。哪怕是我,都沒有資格為你做出選擇。知道嗎?”
他說話的語氣好溫柔,像是一個麵對班上最遲鈍的學生,卻仍舊有足夠耐心的老師。
他告訴她,你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周凜月看著他,心裡像被撞開一圈一圈漣漪,震顫到全身都開始酥麻。
好像在這一刻,她眼中的秦晝會發光。
他耀眼,也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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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時候,因為老師的一句她這個身材適合跳舞。
父母沒有過問她的意願,就將她送去學了舞蹈。
後來他們鬨離婚,為了爭姐姐的撫養權打官司。
再到後麵,為她應該讀哪所學校而吵架。
她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是在被決定,她要做的,隻有順從。
可是現在有人告訴她,她可以自己來選擇。
周凜月眼眶一熱,那些委屈是後知後覺湧上來的。
或許是因為開始有人為她撐腰,或許是覺得,終於有人認為,她的意見和想法是重要的。
小姑娘長期生活在那種環境裡,指望她一下子改變那太難。但沒關係,日子還長。
周凜月沉默了很久,才猶豫試探著,踏出第一步。
她毫無底氣,小聲問他:“下次那種事情的時候,一晚上可以......少做幾次嗎?”
倒是先拿他開刀了。
秦晝笑著點頭:“都聽我們小月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