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四十四章 反正他還年輕,出獄後依舊……(2 / 2)

動心 扁平竹 17426 字 9個月前

白牆伸展一株全銅枯樹的燈。熒熒微光從枝頭白花中綻放。

香幾上燃著線香,煙雲薄薄。

周凜月上一次泡溫泉還是在兩年前,和舞團一起演出時,聽說當地的溫泉文化很有名,又剛好趕上過節,所以就一起去感受了一下。

但那次是好幾個人一起。

還得脫光衣服進去,周凜月局促地根本沒有心思泡溫泉。

這次的感覺完全不同。

她泡在私湯池裡,手臂壓在理石台邊,透過漏花窗去看遠山的景色。

如果尋一個詞來形容秋天,那就是凋零。

她看見的隻有滿山的荒蕪。

秦晝推門進來,身上穿著白色浴袍。

周凜月還泡在湯池裡,熱氣氤氳,像早春天氣裡的薄霧。

她看的朦朦朧朧,卻還是害羞地背過身去。

身後傳來脫解浴袍的聲音,再然後,男人下水。

他從身後抱住她,手臂圈放在她腰上,像是在丈量。

他啞下聲音,附耳低問:“怎麼又瘦了。”

她的手還搭放在台邊,冰冷的大理石,稍微緩解不斷上湧的熱意。

周凜月覺得秦晝此刻的聲音仿佛化做成無數細小的鉤子,將她的心臟輕輕往外拽。

那種酥麻感迫使她彎下了腰。

他咬含住她的耳朵,又問了一遍:“嗯,是不是瘦了?”

氣音靡靡,她的連呼吸都開始變得不穩:“沒......沒稱。”

這裡每個湯池都在獨立的庭院,外麵是禪室。

秦晝一邊動一邊告訴她禪室的作用:“那裡是留給師父誦經講道用的,旁邊的茶室除了泡茶還可以休息,後麵有一個農場,養了很多小動物,你要是喜歡的話,我明天帶你去看看。”

周凜月說不出話來,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快融化了。

她分不清自己是被融化在這湯池裡,還是秦晝的懷裡。

等一切都結束的時候,秦晝用遙控打開了前麵的伸縮大屏。

他問周凜月:“有沒有想看的電影?”

周凜月搖搖頭,在他懷裡昏昏欲睡。

秦晝笑著將人摟緊:“這就累了?”

她靠在他肩上,勉強抬了抬眼。

那點聲音像剛出生的貓,和微弱的鼻息一起。

“嗯,困了。”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房間內沒人,她被裹進被子裡,身上什麼都沒穿。

她從包裡拿出自己提前準備好的裙子換上。

才剛出去,守在外麵的私人管家就上前,詢問她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周凜月客氣的問她:“請問和我一個房間的那個人,您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管家臉上的笑容帶著提前訓練好的統一官方:“秦總去了隔壁,我可以帶您過去。”

周凜月點點頭,和她道謝。

她在前麵帶路,周凜月跟在後麵。

也不知道跨了幾處月洞門,繞過幾座假山。

她才看見那點亮光。

幾個人圍坐一張長條的桌案,旁邊坐了個茶藝師,穿著改良版旗袍,每個動作都優雅的賞心悅目。。

許裕寒打個牌都不認真,時不時抽空看兩眼。

坐在右側的秦晝翻出底牌,同花順。

許裕寒眉頭一皺,伸手在牌堆裡扒拉:“你這該不會是出老千了吧,怎麼回回都是你贏?”

輪到秦晝坐莊,他叼著煙洗牌發牌,眼神往門口看了一眼,動作就停下了。

許裕寒催促他:“嘛呢,發牌啊。”

秦晝把牌一扔:“你們玩吧。”

說完起身要走。

許裕寒覺得自己手氣剛要起來了,這人說不來就不來,一百個不樂意:“玩的好好的,怎麼突然不來了?”

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頭也不回:“陪老婆。”

許裕寒頓了頓,終於沒忍住,罵了聲操。

周凜月原本看到他在忙,沒打算過去,手機都拿出來了,準備給林昭打個電話,問她在哪。

結果才剛解鎖屏幕,手機就被人從手裡抽走。

“你朋友和她朋友在隔壁聽曲兒。”

周凜月一愣:“她朋友?”

秦晝看見她手機屏幕的壁紙,是她自己的自拍,放大後又看了眼。

“嗯,我讓司機去接她的時候,正好她朋友也在,順便一起接來了,也好有個伴。”

周凜月點了點頭:“這樣啊。”

過了會,她又說,“她有伴的,我。”

他問她:“那我呢?”

周凜月看了眼他身後:“你不去找他們嗎?”

秦晝牽著她的手往外走,語氣淡:“他們沒意思。”

他帶她去了棋室,問她之前有沒有下過圍棋。

周凜月搖頭:“隻下過五子棋。”

秦晝笑說:“那就下五子棋。”

周凜月從棋奩裡抓了把棋子,問他:“那賭注是什麼?”

秦晝輕輕抬眸,顯然沒想到這層上去。

周凜月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

秦晝臨時想了一個:“你輸了就坐我懷裡下。”

周凜月懊惱自己多嘴。

她沉默片刻,又問他:“那如果你輸了呢?”

他說:“我坐你懷裡下。”

周凜月:“......你耍賴皮。”

他又笑:“如果我輸了,隨你怎麼提要求。”

周凜月倒真的很認真的想了想,如果她贏了應該提點什麼要求。

暫時想不到,她說那就先攢著。

平時謹小慎微,今天倒是胸有成竹。

秦晝拿著棋子磕了磕棋盤,笑她:“還沒開始呢,這就穩操勝券了?”

周凜月小聲說:“我還挺會下五子棋的。”

她先手,黑子放在棋盤上。

白子拿在手中撚了撚,秦晝靠坐椅背,打量起她這張誌得意滿的小臉來。

白子落在黑子旁。

一局五子棋用不了多少時間,幾分鐘不到。

剛才誌得意滿,這會就皺起了眉,看著棋盤上連成直線的五粒白子。

秦晝拍了拍自己的腿,笑著提醒她:“願賭服輸。”

想不到在自己拿手的地方居然也輸得一敗塗地。

周凜月像是霜打的茄子。

她蔫頭耷腦,一臉挫敗,坐在秦晝的腿上,有氣無力的與他開始第二局。

第二局意外的贏了。

她稍微來了點精神,誰曾想第三局第四局都贏了。

秦晝摟著懷中人的腰,懊惱地歎了口氣:“看來第一局能贏是僥幸。”

周凜月手臂撐著桌麵,回頭看他:“我平時在學校無聊的時候就會和同學下五子棋,她們都下不贏我。”

她說起這些眉飛色舞,連眼睛都泛著細碎的光。

秦晝又歎氣:“我說呢,這怎麼贏得了。”

周凜月拍了拍他的肩鼓勵他:“沒事兒,我可以教你。”

他點頭,虛心求教:“那就麻煩周老師了。”

那個晚上,周凜月罕見的有活力,一個五子棋就教了他兩個小時。

秦晝靠坐椅背,支起手肘,手指撐額。

聽她認真給自己複盤。

具體也沒聽清她到底說了些什麼,視線總在她那雙帶笑的眼睛和上揚的唇角交替。

桌上的線香不知何時燃儘,那些價值六七位數的香,甚至還不如周凜月身上的氣息好聞。

秦晝在這片寂靜之中,找到了難得的安寧。

周凜月兩點才睡下。

秦晝在床上陪她躺了一會,然後出去抽了根煙。

秦頌打著哈欠出來,估計裡麵的牌局剛散桌。

看到秦晝了,他往外走的腳步頓住,最後換了方向,朝他走來。

這裡晚上又是另外一副景象了。

像隱居在深山裡的桃花源,偏偏又帶著久遠年代感的神秘。

讓人看了不敢獨行。

秦頌往裡麵看了一眼,門是關著的,他隻能通過漏花窗看見一點牆壁射燈的微弱光亮。

秦晝知道他有話要說,抽了口煙,繼續等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個口依舊沒開。

他耐心耗儘,碾滅了煙,扔進旁邊的煙灰缸裡。

“早點休息。”

平淡的留下這四個字,轉身準備進屋。

秦頌叫住他:“你還是不打算告訴她嗎?”

秦晝的腳步頓了頓,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他沒有回頭。語氣淡冷,無動於衷:“告訴她,然後呢?讓她內疚,還是讓她......”

嫌棄。

連他父母都嫌棄他,覺得他是家族恥辱,汙了秦這個姓。他爺爺直到去世都不肯見他一麵。

他受過太多冷眼與嘲諷,捧他上高台的是他們,罵他德不配位的也是他們。

從一身傲骨的天之驕子,所有人的期待。到被趕出家門,傲骨也被生生折斷。

他像一條喪家犬,獨自度過了最難熬的那幾年。

對啊,就像周凜月說的那樣。

他怎麼變成了這樣。

他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呢。

是從周凜月被車撞的那天,還是在醫院看到她的時候,亦或是,他接到的那通電話。

對方不知從哪裡弄來的號碼,他悲痛的悔過,說自己做錯了,他明天就會去自首。

他說:“我不該一時糊塗開車撞她,我當時就是被怒火蒙蔽了。我發現你們在談戀愛,發現你們去了同一家酒店,所以我才.......”

他泣不成聲,說:“我隻是太喜歡周凜月了,我太喜歡她了,所以接受不了她有男朋友。”

他一邊哭,一邊說:“真羨慕你啊。她在床上騷嗎,還是和舞台上一樣高冷。”

他問:“她的腿是你掰開的,還是她主動張開的?”

他說:“我谘詢過律師了,她又沒死,我頂多多判幾年。反正我還年輕,出獄後依舊年輕。”

直到電話掛斷,秦晝都不發一言。

那天晚上,他抽完了一整包煙,房內沒開燈,煙熏霧繞。

最後一根煙抽完,他起身走到廚房,從裡麵抽出一把刀。

對啊。

反正他還年輕,出獄後依舊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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