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線遇水暈開,變成了黑色眼影,大範圍的覆蓋。
乍一看其實有點嚇人。
在看到秦晝的那一瞬間門,她明顯嚇到瑟縮,眼裡帶著防備。
他笑了笑,見她遲遲沒有動作,便主動替她將眼淚擦乾淨。
又去擦拭那些快要暈進她眼睛裡的眼線。
“你彆害怕,我不是壞人。”他這麼和她解釋。
但他這番話並沒有讓周凜月的防備消減,她怯生生地往後挪了挪。
眼見就要摔下台階,他及時用手穩住。
護住了她的腰。
這樣的觸碰更讓她恐懼,她開始掙紮。
他很快就收回了手:“我怕你摔下去,所以才......”
他笑著同她致歉:“是我冒犯了,但我絕無惡意。隻是剛才看你一直在哭,有點擔心。”
小姑娘默不作聲,似乎在辨認他這番話裡的真實性。
也不知她最後辨認出了個什麼來。
雖然仍舊帶著戒備,但至少沒有方才的抵觸。
眼線暈進眼裡,肯定會有不適感。
猶豫片刻,她還是接過他遞來的紙巾,小聲和他道謝。
一邊擦著眼睛,一邊小聲解釋:“我沒事,謝謝......謝謝你的關心。”
終於舍得開口和他說話了。
他細細品味起這簡短的幾個字。
語氣裡沒了剛才通話時的委屈,客氣的有些官方。但聲音像是裹了層蜜的棉花糖。
黏黏軟軟的。
將他的那點淡漠給徹底糊住。
“看你的年紀,應該在讀高中?”
周凜月點了點頭:“高一。”
他笑容和善,隨便報出一個高中的名字:“十二中?”
知道直接問她不一定會回答,但通過這樣的方式,反而能套到正確答案。
果然,她搖頭,說出了自己就讀的高中名稱。
秦晝抬眸,做出一副微訝神清來。
片刻後,他又抽出一張紙巾,主動替她擦拭起眼睛,輕黯著聲音,又帶淡淡笑意,“看來我們挺有緣,小學妹。”
麵對陌生人如此親密的舉動,周凜月下意識要躲。
她抬手去擋,手腕卻被輕輕握住。
他將那隻橫在自己麵前的手拿開,唇角笑容無比溫柔,連聲音都讓人沉溺:“你放心,我不會碰到你,隻是你的眼睛再不擦乾淨的話,可能會過敏。”
眼睛的確很難受,剛哭過,淚如潮水漲潮,還蓄在她眼中,看人也模糊。
她其實看不清麵前人是誰,長什麼樣子,隻能看見一個大致輪廓。
有一張很溫柔的臉,儒雅斯文,穿了件煙灰色的衛衣。
此時半蹲在她麵前,拿著紙巾替她擦拭掉臉上暈開的妝。
時刻注意著力道,生怕弄疼了她。
她靜止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收手,上下仔細端詳一番,笑著說:“終於從小花貓變回小白貓了。”
她懵懂眨眼,細聲細語的同他道謝。
他搖搖頭,站起身。
手機鈴聲在此刻響起,她接通後一直點頭。
直到手機掛斷,她與他告彆:“我老師在叫我,我先進去了。”
秦晝將手裡那盒牛奶遞給她:“這個給你。”
她看了眼牛奶,謝過他的好意:“不用了,謝謝你。”
他不由分說,將她的手從身側拉過來,牛奶放在她掌心。
握住她的手,輕輕合攏,讓她握住那盒牛奶。
肌膚相貼的瞬間,她身子明顯戰栗。
他很快就鬆開,把握好度,不讓她有被冒犯到的不適感。
“拿著吧,本來就是給你買的。”
春風漸起,不冷不熱的氣溫,空氣中是兩種不同的香味碰撞。
沉香和茉莉花。
她提著裙擺走上樓梯,秦晝看著她遠去。
空氣裡殘留的香味似乎也逐漸淡了。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原來女孩子,這麼香。
之後的見麵似乎順理成章起來,他去資料庫拿了今年高一的學生名單。
很輕易就找到了她的名字。
高一(一)班,周凜月,舞蹈生。
中考以全校第二的成績考進來的。
一周的時間門裡,每周三的下午她是不在學校的,因為要去上舞蹈課。
秦晝主動提出了做值日生,旁人愣住,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畢竟他一向對集體活動不感興趣。
秦晝笑了笑,淡聲解釋一句:“總得給高一的學弟學妹以身作則。”
從那之後,每周一他都會出現在學校門口。
響鈴前半個小時,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
但秦晝依然能從烏泱泱的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獨自前行的周凜月。
她規矩穿著校服,長發束成高馬尾,手上拎著的早餐還冒熱氣。
身後那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應該是她父親。
他站在那輛白色大眾車前衝她招手,叮囑她早餐記得吃完。
她非常認真地點頭回應:“我會吃完的。”
秦晝坐在塑料椅上,眼裡帶著淡然的漫不經心。
黑色走珠筆在他修長的指間轉動,他偶爾移開目光去看彆的地方。
整個人顯得格外隨性。
旁邊是遮陽用的羅馬傘,陰影覆在他身上。
身側的人和他說了些什麼,他聽的不算認真,點了點頭。
再次掀眸去看早就混入人群裡的周凜月。
她的身高其實算不上多出挑,在人堆裡很容易就看不見。
可她的外在和氣質太過顯眼,仿佛蓬勃生長的一堆綠植中,開出的唯一一朵山茶花。
他確實多花費了一些心思,新生入學的開學典禮,還是校長和班主任輪番轟炸,讓他無論如何也要作為這個代表上台發言。
給學弟學妹們做個表率。
他對做表率這種事情沒有任何興趣,是因為被煩到不行,才最終點頭。
那次的發言也格外簡短,甚至連事先的演講稿都沒準備。
算不上討厭,但也的確嫌煩。
所以他謝絕了班主任提出的每周一次的全校發言。
可自那天之後,他主動去找了班主任。
提了這個要求。
演講台上,他語氣溫和的娓娓道來,十足一個溫文爾雅的學長形象。
他停下,目光準確無誤的落在某處。
穿著校服,坐在後排的周凜月,一臉認真的看著他。
-
學校的體育課,高一和高二有一節重合。
操場上左右兩個方隊,對待新生好像更加嚴格一點。
體育老師讓他們圍著操場跑十圈熱熱身,一片怨聲載道。
好多人跑了一半就跑不動,捂著胸口說喘不上氣,要不就是小腿抽筋要去醫務室的。
周凜月雖然跑得慢,但還是堅持跑完了全程。
在她身上,好像有種笨拙的認真。
她累到顧不上那點潔癖,找了個花壇就坐下,手指按著運動後緊繃的小腿肌肉放鬆。
北城已經入夏,下午的太陽格外灼熱。
她睜不開眼睛,也不知是被陽光直射照的,還是被汗水迷的。
一件帶著清冽氣息的外套被蓋在她頭頂,替她遮住陽光。
她遲鈍的思維這下好像徹底生鏽。
緩了很久才緩過來,手將外套往上拉了拉。
露出一張表情懵懂的巴掌臉。
少年在她麵前蹲下,手裡拿著一瓶依雲,擰開瓶蓋後,遞給她:“先喝點水。”
她遲疑的開口:“你是......”
他笑容溫和,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秦晝,高二的。剛才看你走路不穩,擔心你中暑了,所以特地過來看看。”
高二的,看來是和他們同一節體育課的高二一班。
麵對陌生人的善意,她有些手足無措,那張精致漂亮的臉瞬間漲紅了。
礦泉水瓶被塞到她的手中。
泛著涼意的玻璃瓶身緩解了她此時身體的灼熱,
秦晝關心地詢問道:“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
她搖頭否認,說她沒發燒。
“既然沒發燒,臉為什麼這麼紅呢。”他的眼裡帶了些耐人尋味,“是化妝了嗎?學校不讓化妝的。”
周凜月難以啟齒,總不能說她天生就這樣,容易臉紅。
在她感到不安局促的時候,少年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動作細致溫柔。
指腹在泛紅處輕輕擦拭:“讓我檢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