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老師回來了。”(1 / 2)

李錢掀開車簾一角,探頭朝外看。

一個瞧著三十出頭,身形清瘦個頭高挑的女人從轎子裡彎腰出來,她身上穿著四品官員的深緋色官服,長發挽在頭頂,用根簡單大氣的深色簪子固定。

女人站定抬眸,李錢不由感慨對方的好顏色,英氣十足冷豔逼人的一張臉,眸光銳利神色清冷,帶著疏離跟淡漠,像塊冷玉,硬邦邦的透著沁涼,不好親近。

“怎麼著,是你馬車不夠大,還是我年邁眼花看不見你,到了家門口還不下來,是等我叫人來給你擺排場迎駕嗎?”

蔡甜開口,言語一貫的犀利,夾槍帶棍。

梁夏露出半顆腦袋,臉上帶著清淺笑意,討好地說,“不敢不敢,老師回來了。”

蔡甜沒理她,轉身從袖筒裡掏出錢袋子,數了銀錢付給抬轎的轎婦,“天冷又連夜趕路,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轎婦們拿了錢,笑嗬嗬跟蔡甜說,“蔡夫子下次回家還找我們啊,我們都有了經驗,下回演起來肯定更熟練。”

轎婦們這是第二次做蔡甜的生意了。

她們其實也想不懂,蔡甜才高八鬥滿腹經綸,彆說考個功名了,就是那翰林院她都是以頭名直接進去,根本不用假扮官員。

可不知道為什麼,十多年前,這個身穿紅衣打馬遊街驚豔滿京城的人,竟然毅然決然地辭了官,從此當了個籍籍無名的教書夫子。

可能是怕家裡人知道要生氣,蔡甜隔上兩三年就穿官服回家探一次親。

起初是三五年一次,這兩年對家裡人說升官了,變成一年一次,雷打不動地回去陪她年邁的父親過年吃團圓飯。

而她們這群轎婦啊隨從啊下人啊,全是花錢請來陪她唱戲的。

像這種打腫臉在家人麵前充胖子的行為,轎婦見多了,她隻是沒見過蔡甜這種明明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放棄平步青雲的大好前途,回來教書的。

她教書也不廣收學生,說自己精力有限照顧不過來,十幾年下來,門下就仨人,但也是她手把手帶出來的。

聽聞這戶人家的女兒竇夏,就是蔡甜的學生,去年秋闈直接奪了解元,其餘兩個更是榜上前十。

可見學生有出息,老師能力大。

“行,”蔡甜收起錢袋子,“下次還找你們。”

“好嘞。”轎婦應一聲,一揮手,然後一行人怎麼來的,又怎麼走了,頓時原地連個長隨都沒留下,隻剩蔡甜一個“四品”光杆大人。

“噫?”李錢沒看懂,這群人怎麼把自家大人留下,拿著錢走了啊?

他再看蔡甜,屬實是四品的官服,連花紋細節都沒錯,這衣服不可能是假的。

李錢視線往下掃了一眼,頓時了然。

這官服有點短,露出小半截黑靴,明顯不是那麼合身。

他懂了,這衣服是真官服,但不是蔡夫子的。

因為大臣們每年都會發兩身官服,春夏一身,秋冬一身,衣服都有專人量定尺寸,做出來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還會及時修改,不可能出現短了一截的情況。

敢私穿官服冒充官員,可是死罪啊。

“老師回家此行還算順利嗎?”梁夏主動開門,“連夜回來,有沒有吃飯?”

蔡甜掃她一眼,“文章寫完了嗎?”

梁夏推門的動作頓時就是一僵,她頭皮發麻,就知道躲不過去。

梁夏抿了抿唇,儘量抬起腰杆,眨巴眼睛,“老師,我現在是太女了。”

“嗯,”蔡甜不鹹不淡地應了聲,像是毫不意外,又像是根本不在意,“每日要練的字練了嗎?”

梁夏試圖掙紮,“老師,我這個未來的皇上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練字了啊?”

蔡甜停下腳步看她,雙手往身後隨意一搭,眸色認真,“當了皇上就能不學習不進步了嗎,你小小年紀要是停在原地不努力,如何用稚嫩的肩膀淺薄的學識,撐起這萬裡山河?”

她頓了頓,問,“還是你想當個遊手好閒的昏君,眼睜睜看著國破城碎百姓身亡。”

梁夏低頭,腰杆又塌了回去。

李·亡國昏君·錢,頭比梁夏垂的還低,腰比她塌的還深。

他覺得自己被內涵了,蔡甜的每一句話都是往他破碎的心窩子上猛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