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有毒的飯菜,對於能免疫九號喪屍王病毒的九號來說,根本無用。
她對毒,任何毒,都免疫。
製造者死在了異世,芯片對於九號來說已經沒了威脅,她現在是自由的。
九號本可以殺光剛才大殿裡的那群人,將她們如螻蟻一般碾在腳下,可她想吃飯。
熱騰騰的米飯拌著熟爛的豬肘子,她一頓能吃三海碗,這就是她活著的快樂。
吃。每天睜開眼,光是想著今日三餐吃什麼,她灰沉沉的眼睛都是亮的,覺得有了動力。
何況這個地方,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大地充滿生機,空氣中縈繞著絲絲縷縷的綠金色氣息,就是這群人口裡的龍鳳之氣,雪是白色的,水是清的,小孩會哭會笑,連個竹掃帚都長著葉子。
九號覺得很好很開心,她很喜歡這個地方,尤其是每天掃掃地就能吃飯,可太輕鬆了。
隻要她完成任務,就能繼續心安理得在梁佩的手下吃飯。
所以殺個人而已,至於被殺之人是誰,不重要。
天色漸晚,風雪更大。
李錢拿著拂塵縮著脖子,哆哆嗦嗦一路小跑著進了內殿,“太女,大臣們已經在外麵等著了,您什麼時候出去什麼時候開宴。”
梁夏放下手裡的筆,將寫完字的紙放進腳邊的炭盆裡,任由火苗竄上來舔舐紙張。
“好,我這就出去。”
李錢見她把金葉子書簽取出來,愣怔著問,“您抄寫完了?”
短短三日,抄寫完了?
那可是整整四本書啊,每本都有二指厚。
“我還會背了呢,”梁夏疑惑,“很難嗎?”
不就幾本書嗎,多難?
李錢,“……”
李錢目瞪口呆,所以他當不好皇帝是有理由的對吧,肯定是,不然人比人怕是要氣死人啊!
“那太女可從裡麵看出什麼名堂?”李錢好奇。
梁夏微微抬起白淨的臉,驕傲又神氣,“考我啊?”
李錢難得看她露出稚氣得意的學生一麵,臉上也跟著露出笑意,正要說不敢,就見梁夏雙手背在身後,邊走邊說:
“欽天監監正江舒,秋闈二十七名開外,殿試三甲,本應派遣到下麵為官,但因梁佩舉薦,從而留在了欽天監。二十五年過去,如今已然是監正。”
李錢臉皮瞬間一緊。
欽天監這個部門,說重要也不重要,畢竟主占卜看天象測吉凶,偶爾看看天氣什麼的,跟六部比起來,不是什麼大部門。
可若是說它不重要,它又在一些事情上起決定性作用。
比如欽天監明知今日暴雪,依舊說是吉日,建議太女梁夏啟程來行宮祭祖登基。
行宮跟皇宮不同,行宮的守衛跟防護怎麼都比不了固若金湯的皇宮。
可若是梁夏不聽,往後但凡有個洪澇水災,有點天災人禍,那全都怪在梁夏身上,太女無德,上天降災。
李錢在宮裡好些年了,從沒見過宗室跟欽天監有往來,若不是從這些塵封的記錄裡尋找蛛絲馬跡,眾人隻當今日頂著大雪上山,純屬巧合罷了。
梁夏見李錢反應過來,才繼續說,“兵部侍郎盧章,本是禮部任職,後來調到兵部。”
“我查了一下,十八年前,她娶了宗室裡的一個嫡子,隻是過於旁係不顯眼,外人才沒覺得兩家有親。”
外人不覺得有親,可戶章娶完夫的第二年,便從禮部調到了兵部,且一路高升。
但她並沒有做到尚書之位,以免過於顯眼。
包括禦林軍中,也有宗室提點過或是受過宗室恩惠的人。
像這種重要部門,處處都有宗室的痕跡,所以梁佩等人有恃無恐。
宗室這些年能跟朝臣打擂台爭高低,不是僅僅憑借著一個“梁”姓而已,她們手裡,也有一定的隱形實權。
這些東西,藏的深,藏的隱蔽,若是不仔細翻翻過去,光從表麵來看,什麼都瞧不出來,甚至還會以為宗室不過僅會叫囂而已,沒有真本事。
可若是真大意了,就會被這些暗地裡的絲線活活絞死。
李錢聽完整個人瞬間頓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著梁夏。
梁夏今日穿得很簡單利落,唯有外麵披了件白色狐裘大氅,青澀稚嫩的臉有一半隱在蓬鬆的毛領中。
依舊是那個文氣十足的學生模樣,白淨的臉,清澈的眼,儒氣,文靜,無害。
可她輕飄飄的語言點出了太多東西,不顯山不漏水地撥動棋局,將宗室放在暗處的棋子一顆顆找出來,露在明麵上。
李錢明明比她年長,比她有當皇上的經驗,可如今卻覺得從梁夏身上學到了眾多,也好像發現了他為何亡國的原因。
李錢停下,梁夏也跟著停下。
風揚起她的衣擺,拂動她青色的碎發,她側眸疑惑地朝李錢看過來,“聽傻啦?”
李錢雖覺得輸給一個小輩很丟人,但卻有些服氣地點點頭。
他隻當梁夏在找死,這才輕敵大意地挑釁宗室,將身家性命托付在一個馮阮身上。
如今看來,她是胸有成竹。
她有自己的盤算跟計劃,靠的也是自己的能力,而馮阮僅是她擺在明麵上的一枚棋子罷了,她從未想過靠她人保命。
今日,她在局中,亦在布棋。
“太女今日,讓我刮目相看。”李錢朝她拱手作揖,竟是行了個學生禮。
他雖無能,卻不傲慢。
梁夏眼裡露出清淺笑意,“李錢啊。”
她還是那個慢悠悠的調子,李錢瞬間挺直腰背,頷首低頭,誠心誠意,“在。”
梁夏說,“該吃飯了。”
宴已經擺好,她跟宗室以及馮阮都布了菜,不開席怎麼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