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她忍了多年,終於借著今日的機會說出口了。
“這……”
跟季曉兮一個外人比起來,大家肯定支持馮苔啊,她們要是一致抵製,那麼大的鋪子,馮寧也做不到一人說的算。
眼見著站馮苔的人越來越多,季曉兮有些傻眼了。
她不會白忙乎一場吧?
馮苔臉上則露出笑意,“跟我鬥?”
她抬眼看麵前的三樓,對上站在窗邊的馮寧跟馮阮,目露輕蔑不屑。
到底還是年輕,不知道族老在族中占有什麼樣的分量。
馮寧趴在窗戶那兒,朝馮苔吐瓜子殼,“老不死的東西。”
她直起身,“該我下去了。”
馮阮卻是搖搖頭,“你等等,我覺得依著某人的性子,應該有後招。”
九號都來了,這事梁夏不會不管。
馮寧站住腳。
眼見著所有族老都站在了馮苔身後,就在這時,下人快步進來,揚聲道:“宮裡來人了,點名說要找‘馮苔’。”
珍寶閣這事宮裡都知道了?也是,珍寶閣這麼大的寶器閣子,今日定繼承人,宮裡肯定在關注。
馮苔甚至暗自欣喜,定是她幫皇上除掉了馮阮,小皇上傳旨來幫她了!
馮苔整理衣擺,給族老們遞了個眼神,示意穩了。
族老們也高興,這樣珍寶閣還是在自家人手裡。
來傳旨的是右扶風陳樂時,一身官袍,手展聖旨,看向馮苔,確認道:“馮苔?”
馮苔跪下接旨,“草民在。”
她胸口心臟撲通跳動,壓抑不住的欣喜。
誰知陳樂時沉聲開口,“罪民馮苔,當朝幫禦史田薑做假證汙蔑右相馮阮,屬欺君之罪,其罪當誅!”
“什麼?”馮苔瞬間抬頭,“我,草民什麼時候欺君了?”
她人都傻眼了,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難以置信,“馮阮沒用珍寶閣的錢買官舞弊?那她錢都花哪兒去了?”
這事就跟她沒關係了。
見衙役上前拿自己,馮苔立馬嚷著,“我冤枉啊,馮阮肯定有問題,她絕對有問題,她怎麼可能是無辜的!”
可惜三司會審的結果顯示,馮阮就是無辜的。
那麼像奸臣的一個人,身上卻挑不出什麼罪。
陳樂時道:“帶走。”
馮苔被押走,眾族老麵麵相覷。
怎麼可能,她們明明收到消息,說馮阮已經被貶官了,還是發配到極寒的東北地區,如果她沒受賄舞弊,怎麼可能去那兒?
有人大著膽子問出這個問題。
陳樂時麵不改色,“那裡比朝堂跟需要馮相。”
馮相本人,“……嗬。”
馮阮沒倒台,馮阮居然沒倒台。
馮家人都震驚了,一時間傻愣愣站著,臉上不知道擺出什麼表情。
馮阮要是沒倒台,那她們今日此舉,等同於反對馮寧,到時候豈不是會被她們姐妹兩人報複?
陳樂時則收起聖旨,環視眾族老,“馮苔欺瞞皇上汙蔑朝臣一事,你們可知道?”
這種事情就是知道也得不承認,要不然不就跟馮苔一樣成了欺君之罪嗎?
眾人齊齊搖頭,“大人,全是她一人的主意,我等不知啊。我們今天過來,……今天過來是慶賀馮寧得了義女的。”
有人把季曉兮推出去。
季曉兮也沒回過神,剛才還“眾心所向”的馮苔,因為犯欺君之罪被抓走了!
這也太讓人驚喜了吧!
“季曉兮?”陳樂時朝季曉兮走過來。
季曉兮抬手行禮,“見過大人。”
陳樂時抬手扶她一把,公然說道:“皇上說恭賀您取得第一名,讓您有空去留玥宮吃飯,太君後在宮裡一直念叨著您呢。”
一句話,表明了季曉兮身份不俗,跟皇上是姐妹,跟太君後關係親近。
珍寶閣再有錢,也要向皇權低頭。
族老們在族中再有話語權,跟皇權比起來,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何況季曉兮贏的光明正大。
要是有季曉兮當閣主,憑著她跟皇室的關係,那她們珍寶閣也算背靠大山了!
陳樂時傳完話便帶人離開,一時間後院裡靜到沒人出聲。
“去、去喊馮寧,人丫頭都在這兒站半天了,她呢,怎麼還不出來,讓人乾等著。”
有會見風使舵的,剛才的輕蔑眼神瞬間換成討好諂媚。
一把年紀的人了,伸手請季曉兮坐下等,“快坐,彆站累了。”
季曉兮受寵若驚。
她現在算是明白陳妤鬆跟陳妤果是什麼感受了:
我姐妹是皇上,隻要我占理,她就能給我撐腰。普天之下,老娘怕誰!
季曉兮腰杆挺得更直了,坐的理所應當。
三樓,馮寧微微皺眉,看向馮阮,“她跟皇上的關係,你都知道?”
如果季曉兮跟皇室沾了關係,珍寶閣傳給她就相當於送到了皇室那邊,要是這樣,紙條上的新皇怎麼辦?
新皇起義用錢,依著天命來找珍寶閣,然後發現——
被偷家了!
她那麼大的金銀寶庫沒啦!
“我自然知道。”馮阮瓜子磕完,拍拍掌心木屑。
她跟馮寧說,“紙條上的話,隻能信三分。皇上梁夏,才是命定之主。”
馮寧皺眉沉思了很久,才道:“她說你無罪。”
馮阮沒懂,馮寧歎息,“她信你,我便信她。”
能看出馮阮無罪,說明不是個昏君,這般環環相扣心機深沉之人,竟能還馮阮一個清白,馮寧信她會是個好皇上。
馮寧從三樓窗戶探出身子,朝下揚聲道:“諸位,我原先定的規矩不變,鑒寶活動的獲勝者是我馮寧的義女,是珍寶閣的繼承者。此事,誰還有意見?”
眾人紛紛搖頭。
有意見的那位已經被衙役帶走了,她們沒有意見,她們對於皇上的姐妹當閣主一事,沒、有、意、見!
能彼此達到互贏,族裡的人怎麼可能有意見。
馮寧看向季曉兮,“從今日起,你便是珍寶閣的下一任繼承人了,你什麼時候學會了管理珍寶閣,什麼時候便是真正的閣主。”
季曉兮立馬站起來行禮,“是。”
接下來還有認親的敬酒禮,馮阮就沒興趣留在馮府參加了。
“你姐夫差不多醒了,我回去了。”馮阮一把撈起馮朱朱,“走了兒砸。”
“姐。”馮寧將拇指上的玉扳指拿下來,低頭套在馮阮手指上。
她抬眸笑,“算是我送你的臨彆之禮,如是有困難,拿此扳指可以去珍寶閣的任意一間錢莊取走我全部存銀。”
“天高路遠,恕不相送。”
馮阮笑,“走啦。”
關於馮阮的聖旨,春闈結束當天才出來。
二月十八,考生出考場,馮阮帶夫郎王氏離京。
出了京門便是十裡長亭,已經有人早早的站在那裡等著送她。
見馬車過來,梁夏帶著沈君牧走下涼亭,站在車邊。
馮阮哼笑著下車,用眼神譴責梁夏。
她怎麼好意思來的!
梁夏白淨文氣的臉上露出一抹小小的心虛,神色真誠地開始甩鍋,“都是李大人她們的意思,她們說以馮相之才,定能振興東北!”
我謝謝你們畫的餅啊!馮阮不想吃。
梁夏朝馮阮抬手行禮,認真說道:“辛苦馮相走這一趟了,等東北起來,我親自出城接您回京養老。”
馮阮苦哈哈地,“昂。”
她希望她能好好回來養老,而不是凍成冰雕。
兩人在這邊說話,李錢跟沈君牧抱著禦賜衣物放在馬車後麵。
王氏身體已經好很多,下車朝梁夏跟沈君牧見禮。
她們這次離京,除了乾糧跟必備生活用品外,沒帶多少東西,輕車簡行。
“我準備帶我夫郎先回趟王家看看,不然山高路遠,往後再想回來不知道是何時了。”王氏下車,馮阮親自走過去抬手扶他。
沈君牧站在一旁,越看這一幕越覺得熟悉。
他好像之前也是這麼扶梁夏的。
沈君牧歪頭看了兩眼,覺得不對勁,立馬彆開視線,看向遠處,不再亂想。
他是,他是“爹爹”扶女兒!嗯,是的。
不知為何,沈君牧近日總覺得梁夏對他挺好的,去哪兒玩都帶著他……
沈君牧抿唇垂眸,可他是太君後,這樣是不是不好。
報春也說,要他劃清跟梁夏的界限,春闈結束,他便能回家了。
可沈君牧心底偷偷覺得,住在宮裡,其實也不差。
但這話他又不能告訴彆人。
“紅掌她們不願意留在馮寧那兒,索性全帶上了。”
紅掌照顧王氏,兩姐妹駕車。馮阮這一走,京中勢力半分不存,全遣散了。
她的人隱退,小皇上的人才能起來,比如她手下的“影”如今也算小有規模。
梁夏雙手抄袖,同馮阮說,“若是有彆的需要,儘管寫信給我。”
馮阮笑嗬嗬的,眯眯眼看向梁夏,“倒也沒彆的,唯有一物要托付給太君後,希望皇上彆介意。”
梁夏有股不好的預感,一扭頭,果然看見紅掌把他懷裡抱著的小香豬遞給了沈君牧!
梁夏,“……”
梁夏看馮阮,“馮阮呐。”
她幽怨極了,幾乎咬著後槽牙說,“您這臨行怎麼還托孤了呢!”
沈君牧已經一臉驚喜地抱著豬了。
“東北天寒,又愛吃臘肉,我怕朱朱去了不習慣,何況我們要經過王家,帶著朱朱不好解釋。”
“何況我瞧著太君後挺喜歡朱朱的,讓朱朱留在他身邊,討他歡心多些樂子。”
梁夏,“……”是看她的樂子是吧。
馮阮故意的,她就知道沈君牧喜歡小香豬,臨走前索性把兒子托付給他照顧,讓小皇上吃癟。
見梁夏小臉幽幽發綠,馮阮身心暢快。大夏也有今日,她也有跟豬吃醋的時候!
果然隻有跟沈君牧有關的事情,才能讓心思深沉麵軟心狠的小皇上露出少年人的一麵。
“對了皇上。”馮阮臨行前突然想起一事,猶豫再三,還是叮囑梁夏。
梁夏站在車邊,“您說。”
馮阮認真道:“南邊要是有異動,您最好親自過去看看。”
梁夏微怔,巧的是,她今日正好收到南方的消息,說天降神女,能讓枯榮的草木複春,讓貧瘠的土地長出嫩芽。
“我知道了,”梁夏再次抬手,“送彆馮相,盼您早日回京。”
馮阮是走了,豬還在。
沈君牧抱著馮朱朱,豬鼻子幾乎懟在梁夏臉上,“你看,它好乖。”
梁夏悠悠道:“這麼乖的豬,不如趁天冷烤著吃吧。”
馮朱朱,“……”
你是魔鬼嗎,我娘剛走你就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