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車經過三寶店門口，楊枝給林少錫指路，從這拐，對對，就這個坡上去，那裡有個後門，跟醫院相通，那就是宿舍。
林少錫仰頭看了眼，挺新，來來往往也都是穿白袍的人，這才放楊枝下去，想了想，又問她：“剛挨打了麼？打哪了？”
小姑娘不服氣：“我能讓她打著？”
林少錫有一雙很透徹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回去給老太太交差。
楊枝站在樹下笑著朝他揮手白白，一直看不見了才把手放下，在小賣鋪生啃了五根冰棍，然後拖著她那點家當，捂著胃，從後門去了病房，打算在那將就幾天。
三寶如有神通，電話來的很快：“林少錫，我剛看見你了！”
“看錯了。”
“你載著個妹子！”
“都說看錯了。”
三寶報他車牌：“哥們我視力5.0！老實交代！”
林少錫把電話掛了，原路返回給老太太做彙報。
但不是時候，家裡有人，他立在門口聽楊美秀啜泣著找邱瑞華談心：“真不是趕她走，歡歡說了一句，我就覺得要是小枝能有個獨立的房間是件好事。”
邱瑞華說：“要我我也誤會，你啊，一碗水端不平。”
楊美秀：“手心手背都是肉……瑞華姐，你幫我問問少錫……”
林少錫選了這時候進家，邱瑞華喏了聲：“人回來了，你自己問。”
楊美秀：“少錫啊，小枝她……”
“不知道。”林少錫從冰箱裡拿了瓶水，“我就把她送廠門口，她非要自己走。”
楊美秀聽了，掩著麵，壓著哭聲。
邱瑞華遞過去一張紙，給兒子使眼色，林少錫不動聲色挑了下單邊眉毛，母子倆這就對上暗號了。
他也不打擾長輩說話，進屋躺了一會兒，躺著躺著沒忍住，聞了一下床單，是女孩喜歡的那種甜滋滋的味道。
這麼些天都沒散，給他洗床單的時候究竟倒了多少洗衣液？
楊美秀一直坐到蔣福明下班回來，趕緊揩揩眼，揚起笑，張羅著午飯。蔣福明從來不進女孩房間，楊枝也三天兩頭倒班，所以他沒察覺家裡出事，是吃飯的時候蔣歡說要換張大床，蔣福明才知道楊枝搬出去了。
楊美秀從來不在丈夫麵前提姐倆拌嘴的事，現在也隻挑好的說：“她申請了宿舍，比回家方便，我想著先占個名額也好，萬一以後單位分房子……不過也還是沒影的事。”
蔣福明聽了沒多問，鍋爐那出了點問題，吃了飯急急忙忙就走了。
樓下母子倆也在吃飯，林少錫說宿舍看著還行，確實離得近能多睡一會兒。
邱瑞芳歎口氣：“搬出去也好，咱們這離市區遠，小枝天天五點半就得起床趕公交，回頭我做點好吃的你給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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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錫給楊枝送飯那天是個雨天，天跟漏了似的往下倒水，邱瑞芳能背楊枝排班表，算著她休息，往三層飯盒外套了個防水保溫袋，交代兒子：“你再好好觀察觀察，小枝這孩子，要強。”
他從老太太這錄了楊枝電話，心想給她送門口，東西拎到宿舍門衛那打電話，打了兩個沒人接，就托門衛阿姨保管。
門衛阿姨問：“誰啊？”
少錫：“楊枝。”
門衛阿姨：“沒這個人。”
少錫：“剛住進來，您再查查。”
門衛阿姨：“不可能，這裡半年都沒騰空房了。”
楊枝剛才被主任叫住說了點事，手機在兜裡震了半天，她以為是外賣小哥，主任一走趕緊打回去，天上轟隆隆打雷，她喂喂兩聲：“您在哪兒呢？”
對麵挺淡定：“你宿舍樓下。”
楊枝：？
“我是林少錫。”
壞了！
楊枝順手抄起把傘往外跑，美小護哎哎兩聲沒喊住人，無奈：“那傘壞了……”
氣溫明明降了兩度，風雨呼呼打在身上，但楊枝火燒屁股似的冒汗，一身濕噠噠跑到宿舍樓下，看見門衛室外站著的那個人，心裡發怵，視線落在他同樣濕噠噠的鞋子上，落在他趟雨過來濕了半截的褲腿上。
林少錫老遠就看見她了，一把傘骨都露出來的破傘，紅色的，是這條路上唯一的彩色，傘下的女孩滿臉焦急，跑步的模樣卻又滑稽，他淡淡笑開，跟門衛阿姨說：“我等的人來了。”
楊枝滿腦子找借口，被門衛阿姨問：“你住幾零幾？”
門衛阿姨怕自己管理出了疏漏，有人蹭住！
這下瞞不住了，楊枝哼哼：“我不住這。”
說完怯怯瞟了林少錫一眼，腳趾頭在洞洞鞋裡蜷著。
少錫拎著飯盒朝阿姨一頷首：“是我弄錯了。”
然後朝跟前還吸溜著鼻涕的小姑娘沉聲說：“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