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直些,靠著椅背,不捏楊枝無名指了,指腹摩挲著她手上新長出來的凍瘡。
貴州的冬天冷死人,楊枝一個沒出過遠門的姑娘,哪裡能預料到,就這麼生生凍出滿手的紅疙瘩,後來她也習慣了,很有點隨遇而安的意思,嫌戴手套做事麻煩,就這麼生生忍著。
忙起來,哪還記得這些。
可現在被林少錫這麼一點點搓熱了,揉開了,就忍不了了,那股難受直衝鼻腔,不再是外頭來的好厲害的楊醫生,而是在家裡肚子疼有人捂肚子煮薑茶的楊小枝。
“疼不疼?”林少錫低低問她。
楊小枝的睫毛顫了顫,變回小楊醫生,咧嘴笑:“不疼。”
這話林少錫半個字不信。
他很想抱抱這個重新振作起來,令人驕傲的女孩。
楊枝忽然湊近瞧他。
“看什麼?”他也不怕看,笑著問。
楊枝嘀咕:“我看看你是不是也沒黑頭。”
“坐好。”
“哦。”
楊枝扭著腰坐回去,黑頭沒找著,倒是看見林少錫下頜的胡渣了,她知道手摸上去那種刺拉拉的觸感,渾身過電似的,沒好意思再看。
吃過飯,林少錫他們就得往回趕。院長領著人先走了,錢峰也領著人坐上車,給小兩口騰出能說話的地方。
少錫把自己的手套遞過去,楊枝不肯要,怕他也長凍瘡。
少錫不廢話,直接拉起她的手往上麵套,他手大,很容易就套上去,好了攥著兩隻手腕一轉,揣楊枝外頭兜兜裡,不讓她拿出來。
他說:“下次給你帶個女士的,這個將就先用。”
說完,下巴一揚:“回吧。”
楊枝也挺風輕雲淡:“這兒不好倒車,我給你看著,你走了我再回。”
林少錫沒動,低著頭問她:“怪不怪我?”
前不搭後語,但楊枝能聽懂。
她搖了搖頭。
楊枝這人,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說不怪就真不怪,少錫鬆了口氣,一揮手,轉身往車那邊走。
楊枝看著他的背影,很想叫住他。
幾乎是同一秒,林少錫轉回頭,忽然朝她笑了一下。
冬日黃昏中,他張開手:“抱一下。”
楊枝噠噠噠衝過去,一頭撞進他的懷抱。
林少錫漸漸收緊胳膊,楊枝從縫隙中,如柳條,墊腳攀住了他的肩膀,她說:“少錫哥,在這裡見到你,真高興。”
少錫的臉上笑意更濃,把人提起來轉了一圈,楊枝覺得自己像小鳥,在天上飛了一會兒。
當她輕輕落地,看見少錫朝她伸手:“你好,楊枝同誌。”
楊枝隔著手套握上去:“你好,少錫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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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楊枝躺在宿舍裡,內心久久不能平複。
黃甜在三人群裡滴滴:【見到你老公了?】
葉於:【方便嗎?不打擾你們夜生活吧?】
黃甜:【你什麼時候這麼含蓄了?】
葉於:【那不是怕娃聽見麼。】
楊枝蹭了蹭枕頭,捧著新手機:【他走了。】
黃甜:【……】
葉於:【……】
黃甜:【所以真的柏拉圖了是嗎?】
葉於:【所以真的柏拉圖了是嗎?】
黃甜:【親小嘴了嗎?】
葉於:【親小嘴了嗎?】
楊枝很正經:【抱了一下。】
黃甜:【純愛戰士應聲倒地。】
葉於:【我還是比較喜歡限.製.級。】
楊枝:【說好的胎教呢?】
黃甜:【跟你說個事吧。】
葉於:【就很精彩。】
於是黃甜和葉於在千裡之外,還原了那一晚兄弟三人喝過酒,老嚴和三寶各自瑟瑟發抖回家,發出的靈魂質問——
“你說小枝妹妹不喜歡阿錫為什麼嫁給他啊?”
當時,
黃甜在敷麵膜。
葉於在聽周傑倫當胎教。
均無語地朝天翻了個白眼。
不喜歡你還願意給你生孩子?多大臉啊!
男人到底是什麼生物?腦子裡塞的是稻草嗎?
而楊枝,到此刻,才知道一直以來,林少錫究竟是怎麼想的。
他抱著她可能不喜歡他的想法,卻為她做了這麼多。
楊枝劈裡啪啦寫了一篇小作文檢討自己,發到群裡時外頭一道雷,劈開了夜空,小作文前麵一個紅圈圈。
楊枝揉揉眼,放棄了解釋,手機貼在懷裡,沉沉睡了。
睡夢中,不知有什麼好事,咯咯笑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