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離開宜安城繼續往東,下一座稍大的城池在三百多裡外,一路上隻有些山野小村和零星鎮子。
行駛一日後,一條大河橫亙在眼前。
陳輕瑤跳下驢車,站在河邊遠望,河水洶湧,水麵寬闊,往上遊看,看不到頭,往下遊瞧,也瞧不見儘處,奇怪的是,河上不說橋,連艘小船也沒有。
蕭晉也有些困惑,“據地方誌記載,這裡本該有一個渡口,怎麼不見了?”
他沿著河岸探查,很快發現了渡船停泊的痕跡,還有幾級台階,說明此前這兒確實是渡口,隻是不知為何,現在已經荒廢無人。
陳輕瑤想了想,腳下輕輕一蹬,躍上驢車,站在車頂遠眺。
遠處山腳下有個村莊,村子異常靜謐,聽不到孩子的嬉鬨聲,隻有一隻烏鴉哇地飛起,在暮色下顯出幾分荒涼。
她從車頂跳下,又轉頭盯著河麵看了半晌,對蕭晉道:“我總感覺這條河有點不對勁。”
蕭晉讚同地點了點頭,他二人感官敏銳,都察覺到,河裡似有什麼東西,在暗中不懷好意地注視著他們。
小猴子則是炸著毛,不停衝水麵齜牙,驢子不安地跺著腳。
陳輕瑤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安撫地拍拍小猴子,說:“先到那邊的村子問問吧。”
“也好。”
走了一刻鐘,到達山腳村子,到近處看,發現許多房子屋門緊閉,門外雜草叢生,顯然早就無人居住,整個村子顯得破敗荒蕪。
一路找來,竟見不到半個人影。
兩人正茫然,忽然見到山腳小路上,有位中年人挑著一擔柴匆匆疾走。
陳輕瑤忙高聲道:“這位大哥,請等一等!”
那人似被嚇了一跳,慌亂四顧,待看見陳輕瑤二人,便顫著聲問:“你、你們是什麼人?”
陳輕瑤連忙賠笑說:“嚇著大哥了,我們兄弟兩人從宜安城來,聽家中長輩說,這裡有渡口,可以過河,誰知來了才發現,渡口竟不見了,想問問大哥是怎麼回事。”
中年人鬆了口氣,卻仍不敢靠近,隻站在原地,說:“那渡口二三年前就沒了,你們換條路吧。”
說完就打算要走,陳輕瑤緊走幾步,追問道:“那大哥知道這村子裡的人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不知道,”中年人連連擺手,“彆問了,我還趕著回家。”
陳輕瑤眼睛一轉,又笑著說:“大哥打的這擔柴真不錯,一看就是上好的木材,不知是打算自家用,還是拿去賣?我們二人趕路,夜裡免不了露宿野外,正需要柴火暖身,不如大哥把柴給賣我吧。”
中年人原本已走出幾步,聽見這話,抬起的腳又放下來,轉頭打量陳輕瑤與蕭晉,見他們雖著粗衣,衣服卻乾淨簇新,沒有補丁,身後的驢子更是膘肥體壯,想來手裡確實是有錢的。
“你們真的要買?”他問。
“當然。”陳輕瑤抬手摸腰間的荷包,“請大哥說個價錢。”
看她這樣爽快,中年人臉上出現幾分喜色,又覺得他們年輕,未必懂價,想多要幾文錢,便說:“我這都是好柴,二十幾年的杉木,耐燒,兩截就能燒一頓飯,算你們二十文,不算貴吧?”
尋常一擔柴不過十文錢,就算是送上門的好木頭,最多也就十五文。
陳輕瑤卻道:“當然不算貴。”
她從荷包裡倒出三十文,數了二十文遞給對方,手指間捏著剩下的十個銅板,說:“我想耽誤大哥一會兒,問幾個問題,這十文錢算給大哥的辛苦費,您覺得怎麼樣?”
中年人眼睛落在那些銅板上,隨著她的手移動,愛財之心最終勝過其他,他咬咬牙,說:“你問吧,趕緊問完,趁天沒黑,我還得趕回去。”
陳輕瑤笑道:“我們就想知道,這村子裡的人去哪兒了,渡口又為何會荒廢?”
在錢財的引誘下,對方終於說出真相。
原來,就在十年前,渡口還熱鬨得很,山腳下的村子,更是遠近村莊中最富裕的。
可不知哪天開始,這條河忽然變得不安全,平平穩穩劃到河中央的船,無緣無故就會翻毀,而且從船上掉下去的人,一個都沒撈上來。
一個月裡出了好幾起事故,大家人心惶惶,有神婆說,是水裡的河神發怒了,要村民們給河神上貢,才能保得風調雨順。
剛開始,上貢過後,確實順利了幾天,但沒多久,又有人掉進水裡。
神婆說是大家上貢的物品不能令河神滿意,於是,從雞鴨到豬狗,再到牛羊,河神的胃口越來越大。
終於有一天,神婆說,要給河神上貢童男童女。
那時候,就逐漸有人逃離村子,去彆處投奔親戚,而留下來的村民,很快絕望地發現,連童男童女也滿足不了河神了。
村裡的人越來越少,等最後一個人離開,這邊就成了荒村,附近幾個村的人都不敢靠近,隻有少數膽子大的,才敢在白天過來打柴。
中年人說完,拿了錢匆匆離去。
陳輕瑤與蕭晉站在矮坡上,望著遠處向前奔湧的河水,麵色凝重。
“你覺得真的有河神嗎?”她問蕭晉。
蕭晉微微搖頭,道:“更像邪祟妖物。”
“不錯,這種作為,哪裡配稱作神。”
就是可憐了那些落水的人,還有被祭獻的無辜孩子。
想來之前在河邊,暗裡盯著他們的,就是那所謂的“河神”了。
陳輕瑤冷笑道:“看樣子那東西還想吃了我們,不如去會會它,看到底是誰吃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