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言石生呆坐在牆下,仰頭看著韶光一般明媚的少女攀在窗口。她俯眼望他,好一會兒,言石生才想起自己應該爬起來行禮。
但是他兄長和方衛士訓練他訓練得太狠了,他發間儘是汗,小腹緊繃,腿肚子也酸麻,一時半會還真站不起來。
而且看暮晚搖眉眼輕彎的模樣,她看似心情極好,不像是要發脾氣的樣子。
言石生便坐姿不變,以有些隨便的口吻與她閒聊:“娘子打算如何幫我?我愛金錢萬貫如何,愛美人如玉又如何?”
暮晚搖笑吟吟:“你愛金錢萬貫,我就讓人備下金錢萬貫放在馬背上,你追著馬兒跑。你愛美人如玉,我就讓我的侍女們騎上馬,讓你追逐。不瞞你說,我的侍女們各個貌美如花,在……時,不知道讓多少人踏破我的門。”
她提起那個被她縮略的地名,根本沒有說出口,敷衍了一下就掠過去了。
言石生若有所思:為什麼不提那個地名?那個地名有什麼問題?她是怕被人知道,還是不想被人知道?
暮晚搖:“問你話呢,發什麼愣?”
言石生便回答:“那娘子的好心要被辜負了。我既不愛金錢萬貫,也不愛美人如玉。”
暮晚搖挑一下眉,仍笑嘻嘻的:“那你愛什麼?名利?權勢?”
言石生搖了搖頭,輕笑:“也不愛。”
暮晚搖便不再說話了,她清黑的眼眸盯著他,判斷他是說真的,還是故作姿態。
少年書生態度端正,風骨清致,他的眼睛乾淨清明,確實沒什麼妄念……
暮晚搖卻沉下臉,冷笑兩聲。
男人怎麼可能沒有欲.望?不管是位高權重,還是螻蟻小人,隻要一有機會,他們就放棄所有去向上爬。拋妻棄子在所不惜,殺人放火家常便飯。
言石生怎麼可能和其他男人不一樣?他憑什麼和其他男人不一樣?
遍地汙濁,他憑什麼就能清白?
他這麼說,也不過是裝模作樣、故作姿態罷了。
暮晚搖淡聲:“哦,沒興趣啊。那你真是可惜了,不愛名利不愛色,你這輩子沒什麼出息了。”
說完,她“啪”一下,將言石生上方的窗子重新合上了。
言石生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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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天晴了,春華想建議公主動身去南海,早日見到公主舅舅,此間事早日了。
但現在因為公主等著言石生製好那麵脂手膏,暮晚搖便給南海去了封信,告訴舅舅自己要晚些時候。
不提南海縣縣令李執,即暮晚搖的舅舅有多擔心她,暮晚搖暫時仍留在言家,將言石生拖到自己麵前,等著麵脂手膏。
傍晚時分,侍女與衛士待在外邊,隔著竹簾,她們看到懸黎屏風上,隱約照出一男一女的影像。
他們不敢多看,眼下他們和言家幺女言曉舟在一起,盯著爐子上汩汩燒著的熱酒。
時人喜歡燒酒,不喝生酒。
他們用微火慢燒,待酒熱了暖胃,那才是人間一絕。
之前的靈溪博羅送給了公主,自然沒有了。但是嶺南和中原不一樣,嶺南家家釀酒,言家還有其他美酒,侍女和衛士們當然饞得不行,想要嘗嘗。
外頭火爐上的酒香縷縷飄入窗內,而屋舍中,點著燈燭,暮晚搖趺坐於錦榻上,側方放著憑幾,正好讓她依偎。
聞到酒香,閉目養神的暮晚搖睜開了眼,看向坐在側方的言石生。
言石生麵前的長案上,左邊是書,右邊擺滿了各簍子材料,有、白附子、白芷、甘鬆香、木香、藿香……林林總總,二三十種。
這些材料都是暮晚搖這邊提供的,而磨麵脂手膏這樣的手藝活,就交給了言石生。
言石生從上午就坐在了這邊,試驗了好多遍,卻都和暮晚搖母親那個不一樣。言石生也不氣餒,在一遍遍重試。
暮晚搖就坐在旁邊,津津有味看他辛苦看了一整日。
他垂著眉目,麵容清肅,一言不發,這副樣子看在暮晚搖眼中,實在有趣。
現在聞到酒香,暮晚搖盯著言石生的側影,才想到他好像很久沒換過姿勢了。暮晚搖從旁邊摸出扇子來,換個隨便的屈膝坐姿。
她搖著扇子,大約因屋中沉悶,她太久沒說話,開口時便聲音酥懶、勾魂攝骨:“阿郎。”
然而媚眼拋給了瞎子。
言石生沒反應。
暮晚搖將手中鑲著珍珠的羽扇拋過去,砸上言石生後背,再喚了一聲:“阿郎!”
言石生側過臉,詫異看她:“……你在叫我?”
她怎麼又換了一種稱呼?
暮晚搖哼一聲,在他起身將她扔過去的羽扇還回來時,她用羽扇托著下巴,含笑道:“他們在外麵喝酒,好香的酒啊。阿郎要喝一盅麼?”
言石生笑一下,搖頭:“我怕誤事,性不飲酒。”
暮晚搖:“……”
她將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想這是什麼奇葩怪物。不過才十七歲,居然能忍著不喝酒。整個大魏,不喝酒的怪物,屈指可數吧。
暮晚搖嗤笑:“你也太謹慎了。”
他微微笑,不再說什麼,繼續低頭去照著書研究膏子去了。暮晚搖看到好幾種樣式擺在他麵前,他卻仍不太滿意。
暮晚搖有些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