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執看了那折子,目中漸漸亮起,道:“可惜了。”
暮晚搖緊張:“怎麼?”
李執道:“若不是你說這言二郎一心要去長安,我倒想讓他來我身邊做一謀士。你說你從未告訴他烏蠻的情況,他自己卻猜得八九不離十。這般人物,前途不可限量啊。”
暮晚搖唇角輕輕一勾。
倒像是舅舅在誇她似的。
然而她又嫌棄道:“有什麼難得的?讓他寫詩作賦能難死他。我看他使了這麼多心機要去長安,可到長安還得考詩賦。他連進士都夠懸,我看他沒有彆的本事了。”
李執搖頭笑笑,沒有理會公主的嘴硬。
李執收下了折子,道:“言二郎計策中的一條很不錯,我打算用了。我雖已不掌管邊軍,但邊軍中還是有些人聽我話的。有此計,<我會幫殿下解決烏蠻王此人。起碼一年時間,烏蠻王是沒空去騷擾殿下的。”
暮晚搖目光清湛,流波若霧氣顰顰。
連李執這個長輩看她,都覺得她嬌俏嫵媚,語氣不禁軟三分:“殿下受苦了。殿下且放心,既然你已經從烏蠻回來了,我便絕不會讓你再回到烏蠻那種蠻荒之地了。”
暮晚搖敷衍道謝。
她心知肚明,當日她嫁去烏蠻,也是這個舅舅和自己母後商量的結果。
那時候李氏需要犧牲她,在長安得到話語權;現在李氏幫她,也是為了李氏日後能夠翻身。
利益使然而已。
她要是覺得舅舅是心疼她才幫她,也太傻了。
果然,說完了此事,李執就順口說到了她的婚姻。
李執笑問:“舊事已了,殿下又芳華如此,可在長安有喜歡的郎君?咱們大魏的兒女,並沒有嫁過人後就不能再嫁的道理。尋常百姓能再嫁,和過親的公主當然也可以。”
暮晚搖慢悠悠:“我沒有。太子殿下倒給我推薦過不少。”
因為太子也想拉她入陣營,想要她背後的李氏勢力。
李執目光一閃,不置可否。
顯然,李氏既默許暮晚搖在長安依附於太子,又不願暮晚搖和太子的關係更近一步。
李執道:“我去年來嶺南前,曾路過洛陽。殿下當知道洛陽大姓韋氏。殿下不應和韋家嫡係子弟成親,因陛下會提防。但如果隻是一個庶子,陛下倒也不會質疑太多。
“我在洛陽時,遇見過一個天才少年,正是韋家一個庶子。他母親是外室,回到韋家後頗不受待見。我收了他做弟子,教了他幾天學問。臨彆時我與他說,他可去長安參加科考,向丹陽公主投名。
“殿下到時見一見他。若是覺得可以,不妨讓他成為駙馬。”
暮晚搖默然片刻,輕輕點了下頭。
李執見她態度冷淡,便多說幾句:“殿下可放心,臣看中的弟子,絕不是無名之輩。他風采極佳,才華橫溢,若非被韋氏常年打壓,也輪不到臣去收買。咳咳,不過殿下也不必急著嫁人,你們可以先了解彼此。拖上一兩年兩三年的,都沒什麼。”
拖上一兩年、兩三年都沒事?
李執這話說得很奇怪。
暮晚搖詫異地看了舅舅一眼:“他叫什麼?”
李執言簡意賅:“韋樹,我為他取了字,巨源。也許你現在無所謂,但你見了韋巨源,便會知我並非在逼迫你嫁人。比起太子為你找的姻緣,韋巨源他更適合成為你的良配。”
暮晚搖再次點頭。
李執盯她片刻。
問:“怎麼,你不願麼?難道你有自己喜歡的?對方是哪家大姓子弟?舅舅可幫你參詳。”
大姓子弟。
暮晚搖眉目彎起。
與李執談了一整晚,月上梢頭。
清雅室內,清光拂麵,她手托腮,睫毛覆在眼上,媚色百轉:“舅舅誤會了。我嫁誰都無所謂的。”
李執望她許久,目中也生憐意。
他低聲:“若是過了很多年……你有了喜歡的,也可和離,去嫁你真正喜歡的。隻是現在不行。你懂麼,搖搖?”
暮晚搖看舅舅這麼認真,忍不住撲哧笑:“舅舅真的誤會了,我沒有喜歡誰。以前不喜歡,以後也不喜歡。從烏蠻回來,我發誓要做一個肆意任性、壞脾氣的公主。婚嫁在我這裡,無所謂的。”
她側過臉,目光矜矜地靜看窗外月光——
重回長安的和親公主不容易。
她不能想嫁誰就嫁誰的。
所以她誰也不喜歡。
她再不會讓自己受委屈,讓身邊人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