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妃淚落得更凶了,哽咽連連:“我不也是為了皇室子嗣嘛!妹妹你何必這樣戳人心?”
暮晚搖以為自己說得太過分了。
沒想到這位王妃說:“我這幾年送了不少妾室去你五哥床上,可是我們府上就是沒有子嗣。我都懷疑、懷疑……”
暮晚搖也開始懷疑了。
她好奇地小聲:“我五哥是不是不能生?身體有什麼毛病?”
晉王妃哭道:“奉禦醫看過說沒問題。然而我們王府就是沒有子嗣。”
沒有隱秘八卦可聽,暮晚搖煩了。
她換個坐姿,閒閒地打個哈欠:“那我又不是送子觀音,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晉王妃抬目,目光閃爍而充滿希冀:“我聽說永壽寺的送子觀音非常靈驗,想請妹妹陪我一<起去。”
暮晚搖拒絕:“你自己怎麼不去?”
晉王妃道:“我不想我們王府的事人儘皆知。妹妹與我一起去吧,我去求子,你去求姻緣!”
暮晚搖到底是被晉王妃的絮絮叨叨弄得很煩,左右她也確實沒什麼事,便答應陪晉王妃去一趟永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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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下午,言尚獨坐屋舍。外麵氣候陰冷,光線黯淡。他在屋中秉燭寫書,厚厚的卷軸一層層堆如山,擺在案頭。
此年代的科考若想及第,除了正規入考外,還可以將自己平時的詩文整理成卷,由達官顯貴做媒,向知貢舉等主試官投牒自舉。
如此,主試官可根據考生的平日才學,決定最後成績。
這種方式,稱為“行卷”。
劉文吉素來瞧不起這種方式,他從來不參與這種。
但言尚倒是自家知道自家事,無可無不可之下,他和馮獻遇對“行卷”都很有興趣。
二人約好了一起去某位相公(對宰相的尊稱)門下投卷,首要任務,便是能先拿出一份出眾的卷子。
言尚一整日窩在屋中,便是忙著整理舊文、修改舊文,加以彙集。
天外忽飄起一點兒雨絲,他起身去關上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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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陪晉王妃來永壽寺轉了沒一會兒就無趣了,晉王妃去虔誠拜佛,暮晚搖則想走人了。這時候,侍女來說,韋樹來找她了。
暮晚搖連忙抓住這個借口,從晉王妃身邊躲走,說和韋樹去寺後的小竹林中說些話。
韋樹與暮晚搖在綠林幽幽中散步,說起行卷之事:“我已準備好了文卷,還望殿下改日幫我推舉。”
暮晚搖“嗯”一聲。
他們考生自己是不能向主試官推舉自己的,必須有達官顯貴作保才行。
韋樹再問:“殿下可知道今年禮部派來主持考試的主試官是哪位?”
暮晚搖微笑,正要答時,天上“滴答”一聲,一滴雨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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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生霧,剛下雨時,暮晚搖和韋樹就退出竹林。隻退出半途,雨便下大了,劈裡啪啦,撞擊聲重。
雨簾中,韋樹忽道:“殿下,我突然想起,我一個師兄便借住在永壽寺中。如今雨大,侍從們恐在前院躲雨,我們不妨找我師兄屋舍躲雨?”
暮晚搖斥:“這麼多廢話做什麼?帶路!”
韋樹麵突然一紅,低聲一句“得罪”,便拽住了暮晚搖的衣袖,帶著她匆匆出竹林。
三繞五繞,出了林子隻見雨更大了,好在韋樹那位師兄就住在竹林旁邊。
韋樹拉著暮晚搖冒雨奔跑過去,暮晚搖站在廊下擦自己臉上、衣上的雨水,韋樹敲了敲門:“言兄!”
屋中沒有人答,卻一聲嘩然,好似什麼倒了的聲音。
韋樹一頓,一把推開了木門,再次道:“言兄,你可還好?”
一把溫和男聲擦過暮雨,從小山堆般的案上卷軸上響起:“還好。”
聽到這個聲音,站在韋樹後方整理衣容的暮晚搖隱約覺得耳熟。
她心不在焉地一邊用手撫著貼在臉頰上的濕發,一邊向那案頭看去。
見那個本來跪在案頭低頭整理書籍的人,從層層書卷後,一點點站起來。
悠遠的
長眉,漆黑溫潤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清秀的麵部輪廓……時間變慢,自下而上,他一點點地露出秀逸眉眼,噙笑朱唇。
晴浦晚風寒,青山玉骨瘦。
雨聲劈裡啪啦敲著簷頂,竹葉瑟瑟被風吹搖,天地在一瞬間靜下。
冷雨繁密,滴滴答答,蜿蜒的歲月如同河流,晚來幾個天寒?
站在屋舍門口廊階上,一陣涼風吹來,擦拭著烏發、衣裳的暮晚搖,猝不及防、目不轉睛,看到了言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