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暮晚搖出去關門的時候,言尚抓緊時間匆忙係自己的衣帶,略有些懊惱。
他本來回來換身衣服、晚上還要出去,原來一點意外都沒有的事,可誰能料到丹陽公主突然闖進來?
隻有她想去哪裡去哪裡,連門都不用敲,直接進來……
言尚懊惱之時,聽到腳步聲居然又回來了。他一僵,連忙抓過床上扔著的一件杏色外袍往身上一披,想將衣襟拉緊時,又覺得自己這個動作太女氣,好像在提防她一樣……
言尚手指搭在衣帶上,不等他想清楚,暮晚搖去而複返了。言尚微愕,沒想到她居然真的去而複返……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是他客氣一句,她直接出去麼?
為什麼還回來了?
她不光回來了,少年公主那滴水一般的黑眸子向他看過來,不複方才推門而入時的氣焰囂張,這時她的眼神,有些好奇、赧然、揶揄……還有幾分呆氣。
她目不轉睛地看過來。
眼睛從他的脖頸往下掃……言尚側過身,將衣領扯了一下。
暮晚搖現在反應過來了,不是剛才被他趕去關門的傻公主了。她看他側身躲,就唇角滲笑。
她臉頰又燙,心裡又高興。她說:“你躲什麼?我又不是沒有看過……”
她是看到過他的胸口的啊。
那晚他奄奄一息躺在她懷裡張嘴喘氣時,臉上全是汗,汗水順著脖頸流入衣內。那淩亂衣衫有些被他的汗浸濕,暮晚搖當時驚駭他流了那麼多汗,有些不好意思多看……但現在暮晚搖亂七八糟地想起來,又覺得那時候其實不如這時候好看。
隻披著寬鬆外衫、穿著中單的美少年,肢體修長,骨架勻稱,如雪鶴一般昂然其華。
而他發沒有擦乾淨,潮濕的水滴答滴答向下滴,沾濕了中衣,那層雪色就變得有些薄透……
暮晚搖胡思亂想中,言尚側過臉向她看來。
他眼下有些紅,語氣卻正經疑惑:“殿下什麼時候看過?”
暮晚搖:“呃。”
看他盯著她,眼見這個人這麼聰明,說不定他和她多對視兩眼就猜出來了……暮晚搖飛快移開了目光,背手斥道:“問這麼多乾什麼?你還不好好把衣服穿上!”
她惡人先告狀:“你這個人好奇怪!穿衣服居然不鎖門!”
言尚無奈:“我在自己房中,自己家中,穿衣服為什麼還要鎖門?我怎麼知道有人要……”
暮晚搖:“你說什麼?”
言尚歎道:“沒什麼。殿下能不能再出去一下,讓我將衣服穿上。”
暮晚搖道:“出去豈不顯得我心虛?我又不看你,我為什麼要心虛?你隨便穿穿得了,一個郎君,為什麼這麼婆婆媽媽?”
言尚僵立,背對著她卻良久不動。她看他好似扯了兩下衣帶,卻又似乎糾結起來。
杏色外衫披在他身上,這衣裳顏色有些輕,男子很難穿出效
果來。然這種顏色放在言尚身上,就很溫潤好看。
暮晚搖禁不住盯著他的背影出了半天神,咬了咬唇。
……確實,秀色可餐啊。
然後她又紅臉,覺得自己這樣不好。暮晚搖眼睛向床上一掃,看到了疊得整整齊齊的其他衣物,她忍不住想這些衣服被他的手抱過,被他一件件穿上……暮晚搖聽到言尚低聲:“殿下。”
暮晚搖漫聲:“怎麼了?”
言尚一徑垂著頭,低聲低暖,幾分懇求:“殿下不願出去,起碼去屏風後吧……我實在不能當著殿下的麵寬衣解帶。”
暮晚搖說:“……你真是太煩人了。”
話是這麼說,暮晚搖還是站起來去屏風外頭了。她自己其實也鬆了口氣,因如果言尚不讓她出去,就讓她坐在那裡盯著他換衣服……暮晚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隻是更不好意思表現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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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折騰了一刻鐘,暮晚搖才重新坐下,能和言尚正常談話了。
言尚衣裳已經穿好了,長發用發帶半束,披在肩上一半等著自然乾。他坐在床上,靠著床柱和帷幔,和坐在斜對麵榻上的暮晚搖隔斷距離。
兩人尷尬地坐著。
默然無語。
好半晌,還是言尚先咳嗽一聲,打破這種古怪氣氛:“殿下是想找我做什麼?我晚上與人約好了出去,不好違約。”
暮晚搖說:“我想也是。”
他特意回來洗浴換衣服,顯然是要出門的。
暮晚搖抬頭看向他,將目光放在他臉上。雖然他低垂著眼,麵容一半都落在陰影光裡……但是看著他的臉,總比看著他身體其他地方、讓人浮想聯翩好。
暮晚搖說:“我知道你要派人去烏蠻半年、打探消息的事了。”
言尚不語。
暮晚搖讓自己語氣冰冷,不受方才所見情形的影響:“你打聽消息乾什麼?這是你該管的事嗎?言二,你到底要做什麼?”
言尚微微抬了下臉。
目光仍沒有抬起,他反問:“殿下猜不出麼?”
暮晚搖麵無表情:“你心眼多如馬蜂窩,誰知道你什麼意思。說不定你要拿我過去的事威脅我,覺得我平時待你太苛刻了,你要反抗我。”
言尚終是忍不住抬眼,看向了她。她明明猜到了卻故意這麼說,言尚隻好自己說道:“因殿下身上,最麻煩的一件事,便是與烏蠻的過去。我既然跟殿下說,要
做殿下的家臣,要幫殿下,我自然要想法子為殿下解決你身上最大的難題。
“我自然也沒有什麼頭緒。而正是因為我沒有頭緒,所以才需要人去烏蠻,去讓我了解南蠻五部,了解烏蠻和南蠻的關係……隻有知道了這些,日後若真出事,才不至於一頭霧水,不知從何下手。”
暮晚搖不語。
她肩膀微微放鬆,手抓著案木。
其實她猜也是這樣。
因為言尚沒有理由害她…
…他隻會對她好。
暮晚搖垂著眼,略有些空茫。她低聲自語:“你想幫我解決我身上的麻煩,想了解烏蠻,為什麼不直接來問我?滿大魏,有人會比我更了解烏蠻麼?”
她最痛苦的兩到三年,都是在那裡度過的啊。
言尚想知道,直接問她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讓人去烏蠻。
言尚不說話。
暮晚搖心裡難堪至極,覺得他定是同情她,才不說話,不回答。他體貼至此,於她卻如嘲諷一般!有時候那溫柔如刃,實在是傷人透骨……暮晚搖從手指開始,全身不受控製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