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鯉和陳硯顯冷戰了。
足足三天,這是兩人認識以來第一次吵架並且如此持久。
事情發生得莫名其妙。
原因是以往總有求必應的陳硯顯,突然一改先前,對她橫眉冷眼不說,還特彆刻薄,周鯉被這樣對待了幾次,幾乎是忍住淚,在心裡發誓再也不和他說話了。
緊接著,她就發現自己生活陷入困境。
上課開小差沒人幫忙看著老師,於是隻好在底下正襟危坐,一瞬不敢放鬆緊盯黑板。
電影沒人幫忙下載,追到一半的恐怖故事被迫劇情中斷,戛然而止。
老師布置的練習題不會,隻能自己坐在位置上抓頭撓腮。
課間時間習慣性轉頭過去和他閒聊,脖子扭到一半,才想起來兩人正在冷戰,於是硬生生扭回來,獨自苦悶趴在桌上發呆。
......
諸如此類,數不儘數。
周鯉憋悶不已,痛苦不堪,在課堂的隨機測試中也心不在焉,直到試卷發下來,她準備拿筆寫名字時,才發現自己的中性筆已經沒墨了。
蔣布穀隻剩最後一支筆,歉意地朝她搖搖頭,前麵坐著的同學方才出去還沒回來,旁邊的同桌隔了一條走道,連叫兩聲都沒有反應,沉浸在了試題裡。
周鯉偷偷瞥了眼講台上麵無表情視線時不時掃過來的李青天,感覺自己舉步維艱,咬咬牙,身體不甘不願往後一靠,稍側過臉,聲音低若蚊蠅。
“能不能、給我借隻筆。”
說完,她內心忐忑幾秒,不確定陳硯顯會不會趁機羞辱她一通,如果這樣,周鯉已經腦補出數十種和他絕交的方式了。
短短時間,後頭傳來細碎響動,沒多久,一支黑色簽字筆被遞到身旁,陳硯顯一言不發,右手舉著筆沒看她,壓低眼睫檢閱著試卷。
周鯉看著他眉目沉穩的側臉,驀地,眼眶突然一熱。
跟朋友吵架太難受了。
周鯉和陳硯顯的友誼,可以追溯到六年前,兩人還剛從小學升初中的時候。
恰逢周父工作變動,周鯉隨著他們轉學到另一個城區,陌生的環境,從小玩到大的小夥伴都被分開,周鯉到新學校報道第一天,一個人都不認識,偌大的教室她獨自坐在那裡,周圍空了一片。
陳硯顯就是這時候進來的,那會他和衛修傑就玩在了一塊,夏天尾聲的陽光是金黃色,兩人勾肩搭背從一片燦爛明亮中走來,男生在笑著說話,越過周鯉,最後在她身後拉開椅子,伴隨著書包落下咚的一聲,不輕不重,有什麼東西好像變得安定。
開學第一堂課便是摸底考試。
兩人說的第一句話,是在窸窸窣窣紙張翻動聲中,一隻手從後頭伸過來輕拍她手臂,還未經曆變聲期的男生嗓音清澈。
“同學,能借給我一支筆嗎?”
......
那時的陳硯顯和現在不太一樣。
個子不高,五官秀氣乾淨,雖然都有點冷淡寡言,但接觸久了,會發現他其實是個溫和無害的男孩子。
周鯉初時以為他是慢熱,作為前後桌,很快和他熟悉起來,成為了她在班裡交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
那段時間因為陳硯顯,周鯉很快適應了陌生學校和同學,好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會在上下學路上偶遇,周鯉還特意讓周母多做了一份早餐,看到他時會分給他。
就因為這類似於“雛鳥情節”的莫名心態,即便後來周鯉認識了很多新的人,她也一直把陳硯顯當成自己最好的那個朋友。
安靜教室,拿著手裡的筆,周鯉越想越難過,她決定做點什麼來挽回兩人的友誼。
哪怕陳硯顯肆無忌憚地傷害了她。沒關係,她有寬廣心胸可以包容自己的朋友。
下了課,周鯉去學校超市買筆,還特意在貨架上挑選許久,最後拿了一盒小小愛心形狀的糖果,一起去收銀台結了賬。
回到座位時,她不自覺低頭摩挲著盒子上的小蝴蝶結,咬咬唇,拿起那支借他的筆轉過身。
“還你。”她低聲說,未等陳硯顯反應過來,又立刻把另一隻手裡緊緊攥著的小盒子放到他桌上。
“彆生氣了。”她哄道。
麵前許久都沒有聲音。
周鯉忍不住抬起眼偷偷看他,陳硯顯神情難辨,眸子緊緊盯著她放下的那盒糖,嘴角抿直。
“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須臾,他出聲問,周鯉唇微張,露出茫然。
“啊...?”
“算了。”許久後,陳硯顯自嘲一笑,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和她計較。
明明她還什麼都不懂。
晚自習前,陳硯顯和衛修傑打完籃球,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回去路上不經意經過奶茶店,門外掛出了每周新品,焦糖黑磚小芋圓。
他停住腳步。
陳硯顯提著一杯奶茶走到教室時,班裡人都來齊了,老師還沒到,一片亂糟糟。
他搜尋到周鯉的身影,唇邊上揚,還未來得及走過去,就看到她桌上擺著的那杯奶茶,以及,方誌豪礙眼的笑臉。
衛修傑不防他突然停下來,腳底急刹車差點撞到陳硯顯後背,抱怨剛脫口而出,便見他把手裡拎了一路的奶茶毫不留戀地丟到了垃圾桶,盯著那一處目不轉睛。
他心口一跳,預感到了有某種大事發生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