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氣很熱。
但是對於在地裡習慣了的人來說,曬是曬了點,還可以忍受。
柳父買下的這個莊子裡,前頭的主人是種下了糧食的。逍遙寨人之所以會搬去山上,是因為在村裡過不下去。糧食對於逍遙村的來說,有非同一般的意義。柳父也一樣,所以,哪怕女兒給他送了不少米糧銀子,他也看不得地裡的莊稼被糟踐。
所以,此時的柳父正頂著大太陽把大麥割下來,搬到院子裡曬著。正忙得熱火朝天,卻有敲門聲傳來。
這周圍的莊子好多都是城中的貴人買下,雖然有下人看著,但平時少有來往。會來敲門的,要麼是鄰居有非來不可的事情,要麼……就是嬌嬌來了。
想到嬌嬌,柳父有一瞬間的心虛。
這一大片地,靠一個人弄,至少得花十來天。早在之前他擱地裡拔草的時候,嬌嬌就囑咐過,要是舍不得這些糧食,就花點銀子請周圍的下人來幫忙,多請點人,兩天把糧食收進來就行了。
柳父看著鋪了滿院子的大麥,地裡還有大片沒割……他有些緊張,慢吞吞地挪到門口去開門。
希望嬌嬌不要生氣才好。
打開門時,他臉上不由得帶上了笑,卻在看到門口的人時,笑容斂起,皺起眉來:“你來做什麼?”
柳思安當然看到了父親驟然變化的麵色,心下有些惱,但她有事,也顧不上這個。直接擠進門,看到院子裡的大麥時,驚訝道:“你怎麼還乾活?”
說著,眼神一轉,吩咐丫鬟:“拿些銀子來。”
丫鬟遞了一把碎銀子,柳思安接過,遞給柳父:“爹,這些收著。都到京城了,怎麼還乾活呢?嬌嬌也是,你那麼疼她,她沒想著給你送點銀子?”
柳父習武之人,比起柳思安那點武功高明了不知多少,她自然是抓不住的。
柳父退開:“不關你的事。銀子收回去,我不要你的。有什麼話直說。”
語氣和態度都很疏離。
父親這樣,很明顯還沒有原諒自己,柳思安心裡有些難受,但又怕父親和以前一般不容她多說直接攆她出門,吩咐丫鬟:“你先出去,關上門。”
院子裡隻剩下父女二人。
見狀,柳父若有所悟,應該是那女人說漏了嘴讓她起了疑心。
為何是疑心而不是坦白了呢?
如果華氏坦白,柳思安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當下不理會她,跑去翻曬麥子。
柳思安亦步亦趨跟著,怕被趕出去,並沒有躊躇多久,試探著問:“爹,我娘她當初怎麼走的?”
這個“走”字用得巧妙。
可以說成去世,也可以說成離開。
柳父想也不想:“生你妹妹傷了身,病了不到一個月,就走了。”
村裡都是這個說法,並且看她們的樣子深信不疑。柳思安不確定的地方就在此,如果村裡人多少有點兒小道消息說她娘是悄悄跑了,她肯定對華氏是自己母親的事就有九成把握。如今……五成左右吧。
現在父親這話一出,二成都不太站得住腳。
柳父繼續翻曬,隨口道:“想你娘了?可惜你這兒離涼州太遠,想要祭拜都不能。”
這話一出,柳思安心裡的疑慮儘去。
如果人還活著,何必祭拜?
對活人祭拜,當下人頗為忌諱。所以,她娘應該是真的死了,而華氏……大抵是真的覺得和自己有緣才護持一二。
柳思安滿心失望,失望之餘,有些意興闌珊,正想告辭呢,就聽到身後有敲門聲。
柳父心裡也不平靜,聽到敲門聲後,抬步就去開門。開門之前,他壓根兒沒多想,可門一打開就看到了嬌嬌。
柳父下意識就想關門。
蘇允嫣抬手擋住,已經從縫隙間看到了院子裡曬的麥子,頓時無語:“爹!”
看都看到了,柳父也就不遮了,振振有詞:“周圍都在秋收,人手都不夠。我到哪兒去請人?”
蘇允嫣毫不客氣戳穿他:“你去試過嗎?”
柳父自然是沒有的,嘴硬道:“這個時候哪家不忙?還用去問嗎?”
蘇允嫣:“……”
父女二人鬥嘴,蘇允嫣也舍不得太過責備,餘光看到站在院子裡的柳思安,頓時驚訝:“沈家怎麼會讓你到城外來?”
柳思安那是做妾,想要出門得頭上幾道關,事實上很多人家出身不高的妾室,一輩子都被關在那小院中。如她和柳思安這種,身份太低,入了後院,基本就出不來。
除非沈居霖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