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夫人早上起來,沒人進去伺候,再出門時發現整個府都空了,頓時驚慌不已,大喊:“來人!”
最近給她守夜的還是她陪嫁丫鬟的女兒,算是她最信任的人,平時很貼心。可是今日,她喊了好幾聲,都沒看到人。還是白日輪值的丫頭聽到動靜,急忙忙從後院出來:“夫人,有何吩咐?”
沈夫人看著空曠的院子,頭嗡嗡響。她看向廚房的方向,沒看到熟悉的煙,忙問:“滿心呢?”
她麵色實在難看,丫頭嚇得不輕,還未梳洗,左右看了一圈,戰戰兢兢問:“滿心姐姐昨夜給您守夜,你沒看著她嗎?”
不止滿心,府中許多人都已不在。沈夫人還跑去看了下人的契書,發現匣子都找不著。也就是說,這些人逃跑,還不忘帶上契書!
沈夫人立刻清點府中下人,發現少了八成。剩下的兩成都是平時人緣不好,昨夜睡著了今日要輪值的。
值得一提的是,纖纖已經不在了。
柳思安站在屋中,一眼眼瞄身邊的喬盛月。
看得喬盛月心頭火起,她要是知道昨晚上府門大開,早就跑了好麼?
“你看什麼?”
柳思安冷笑一聲:“就說讓你那暴躁的脾氣改一改,要不然,你不是早離開了嗎?”
纖纖身形瘦弱,性子溫柔。大概是因為她出身的緣故,對著丫鬟也溫聲細語,並不苛待。所以,丫鬟跑路前也會告知她一聲。喬盛月性子暴躁,又是被寵著長大,就不是個願意受委屈的,她雖然沒有胡亂得罪人長輩,但對著下人從沒客氣過。怒氣上來了,隨手就甩鞭子。
這會兒她手上沒鞭子,對著柳思安,她也一點不客氣,冷笑著反問:“你性子倒是溫
柔,那你怎麼還在呢?”
柳思安:“……”
沈夫人正在發怒,揚言要把那些逃奴抓回來狠狠收拾。
喬盛月早已受不了她,輕哼道:“還抓什麼?跑都跑了,就讓她們離開,也算是給沈家積一份善緣。”
沈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輪不到你來說教我。”
喬盛月不屑的輕哼一聲:“你還當你是婆婆呢?過兩天,咱們不都一樣?誰也跑不了。”她眼神一轉:“我到你們家,沒有賣身契,也沒有妾書,我和你們家沒關係,一會兒我就會離開。”
是的,喬盛月驕傲。雖然跟著沈居霖到了京城,但她自認和他三拜九叩結為夫妻,不認那份妾書。如此,她算是沒名沒份。
柳思安也一樣,立刻道:“我也沒有,我會和她一起離開。”
沈夫人看著忙不迭離開的二人,一臉的嘲諷:“你們不是深愛我兒子嗎?不計較名分也要留在他身邊,現在想要跑,晚了!”她拿出兩張紙拍在桌上:“你們早已是他的妾。衙門記錄在案的,你們要是敢離開,那就是逃犯。”
喬盛月麵色大變:“誰要做他的妾?”
沈夫人輕哼:“果然是鄉下人沒見識,當今律法言明,凡是家中妾室都要交稅,如果家中有客居府中和主人有關係的女人,就算是逃稅。居霖身為官員,怎麼可能逃稅?”
兩人呆住了。
換句話說,如果握有賣身契,比如昨天的那些下人和纖纖,離開後隻等沈家之事落幕,然後去衙門說主家寬和,願意放他們自由身,那時候沈家人已不在,衙門隻認契書,基本可以消契。
而她們倆,就是逃,也逃不了。
以前兩人沒少嘲諷纖纖,說沈居霖沒給她消契。現在想來,還是賣身契比較好。
一時間,兩人都羨慕起纖纖的賣身契來。
沈夫人還叫囂著抓人呢,外麵就有官兵來了。將她們所有的人都押去了女牢。這一路上,柳思安不停叫囂著要見秦休的夫人。
那些官兵和秦休也認識,為免衝撞了人和秦休結怨,還特意來告知了一番:“沈居霖犯下大錯,她是他的妾室,大人若要保她,得早些打算。”
把人送走,蘇允嫣從屏風後出來,秦休扶著她,問:“你要
救她嗎?”
蘇允嫣搖頭:“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讓她自己走完。”
這一回牽扯的官員眾多,前後審了三個月,將當初的事情查了水落石出。凡是參與的官員全部抄家問斬,女眷發配。
為首的官員甚至被誅了三族,可見皇上的怒氣。其餘官員家眷全部發配,當初李錄大人家眷發配的荒城,無詔不得回京,三代之內不得科舉。
菜市口那邊天天砍頭,鮮血將地麵都染紅了。
沈居霖在這其中隻能算是小卒子,判他立刻斬首,全家發配。他行刑那日,蘇允嫣還去看了。其實秦休不太讚同,不過她執意,他便依了她,親自陪著她去。
刑場上的沈居霖早已沒了當初翩翩公子的風采,一身囚衣臟汙不堪,頭發淩亂,低垂著頭,若不是熟人,根本認不出他來。劊子手的刀高高揚起,然後……鮮血飛濺。
蘇允嫣閉上了眼,心裡的那些不甘通通散去。
柳思安離京那日,蘇允嫣也去送了。
夾雜在一大堆女眷中,柳思安情緒還算平穩,看到她來,嘲諷道:“既然不拿我當姐姐,又來做什麼?”
蘇允嫣反問:“我拿你當姐姐就該救你嗎?救你出來之後呢?你再找一個如沈居霖那樣的貼上去,然後又為了他無窮無儘的去求彆人?”
柳思安無言以對:“我會老實的。”
蘇允嫣搖搖頭:“已經晚了。當初在逍遙寨,或者到了京城之後,直至我接你離開沈府之後,你再回去之前,若是醒悟不再回頭找他,都不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柳思安側頭看了一圈:“爹呢?”
“爹沒有來。”蘇允嫣戳破她的幻想:“娘有了身孕,爹陪著呢,沒空來看你。再說,他也不是親爹,對你已經仁至義儘。”
“你居然叫那個女人?”柳思安滿臉不可置信:“她怎麼配?”
蘇允嫣擺擺手:“這不是你操心的事。我來就是想跟你說,保重!”
柳思安:“……”
她還想再說話,那邊的沈夫人已經撲了過來,一把揪住她的衣衫:“你妹妹是不是給你銀子了?趕緊給我!”
還真沒給。
柳思安推開她:“沒給!”
沈夫人壓根不信,兒子被斬,自己前路漫漫,她已經
有些癲狂,大喊道:“你騙鬼呢?我們沈家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是因為你,你個災星,說你和沈家八字不合,果然是真的……”
這一回發配的女眷足有上百,前來道彆的人很多。其中就有華氏,她夾雜在一群人中,並不顯眼。直到柳思安被揪著退回人群,她才靠近蘇允嫣,低聲問:“她是不是怪我?”
蘇允嫣直言:“她還怪我不救她呢,怪你是一定的。”
華氏麵色黯然:“我虧待你們姐妹,我是真的想要你們過得好。沒看到便罷,看到了我就忍不住想要幫忙……嬌嬌,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我今日來,也是想跟你道歉,對不起,當初我為了各種原因放棄了你們。”
蘇允嫣心裡平靜,柳嬌嬌從來不知道母親還在,自然對母愛無所謂。華氏走到今日,並非無錯,但錯的也不全是她。
柳思安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她一臉凶狠,再不見方才的平和,指著華氏:“你還敢來,你害我自此,你狼心狗肺,你沒有心,這個女人水性楊花……嗚嗚嗚……”
她的嘴被捂住,捂她嘴的是喬盛月,一臉歉然:“她瘋了,夫人放心,有我在,她不會亂說的……”
一邊說,一邊把人拖進了人群。
華氏麵色發白,看著人群遠去。身後,邱可固兩步上前,擁著她的肩:“外人胡說八道而已,彆放在心上,他們沒有證據。”
兩日後,傳來消息,柳思安突發惡疾,半日就沒了。
要麼說邱可固做事嚴謹呢,如果柳思安人在獄中就沒了,官員或許還會覺得裡麵有內情,非得徹查不可。至於現在,一個犯婦而已,死就死了。
那日柳思安喊出的話,饒是沒有證據,接下來幾天,京城中也還是將華氏水性楊花的話傳了出去,還有人說她在回到京城之前就生了兩個女兒,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邱可固早在知道這些事的第一時間就給女兒定下了親事,一個月後完婚。
就像是他說的,外麵人沒有證據,關於華氏的二三事一直在私底下流傳。但也因為沒有證據,好多人認為無風不起浪,華氏身上的流言一直都在。
一年後,邱可固外放,帶著華氏去了外地,一輩子都再沒有回來。他舍不
得她死,又不能放任她在京城毀女兒的名聲,隻能遠遠的把她帶走。
她臨走時,還去給柳父道彆。
彼時柳父正抱著三個月大的女兒笑得合不攏嘴,根本沒空搭理她,聽到她要走,隻隨口囑咐了一句保重。
華氏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當初他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如今,他眼裡心裡的人都換成了彆人。至於邱可固,反正那日之後,他再沒有回過房,也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回心轉意的一日。
不過,如今的結果對她來說已經很好,幾個女兒被她連累,她自己也優渥半生,不能再奢求更多。
秦休的夫人一生堪稱傳奇,從偏僻之地的匪首之女做到了超一品誥命夫人,皇後娘娘幾番盛讚。京城眾人提及時無不豔羨。
不是羨慕她的際遇,而是羨慕秦休對她的一心一意。
世家公子與匪首之女,怎麼看都不相配的二人一生卻隻有彼此,眼中再無他人。不過,柳嬌嬌也傾力回報這份感情,兩人年老後搬去郊外的莊子養老。在秦休病逝後,她當即毫不猶豫追隨而去。兒子秦翰將二人合葬,許多年後,都還有他們夫妻恩愛的各種傳說。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二合一,明天見。感謝在2020-07-2121:53:40~2020-07-2219:12: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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