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的蘭丫姐姐已經嫁了人。
李氏已經沒有曾經的自然,頗有些拘謹,隻一個勁兒地將茶水往她麵前遞:“這是粗茶,你彆嫌棄。”
蘇允嫣笑著端起:“其實我還挺想念這味道,謝謝大娘。”
她這般平易近人,李氏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擺手:“不用謝。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呢,那麼貴重的料子,還給我送了兩匹。這禮我都還不上……”
“不用還。”蘇允嫣笑著道:“這些禮物,也是我想要感謝您曾經對我的照顧。那時候我就想過報答,可惜身無長物,現在總算是能奉上一份禮物。跟您說一聲謝謝。”
她站起身,看向院子裡眾人,揚聲道:“我在這兒,謝謝大家曾經對我的照顧。”
說著,還行了一禮。
在張達魚短短十幾年的人生中,大抵是看她太可憐,對她伸出援手的人很多,隻是“謝謝”二字太過蒼白。她曾經想過,若是手頭寬裕,要給她們備上一份謝禮。本來蘇允嫣打算以後再來,這一次剛好順手送上禮物。
圍觀的人很多,都說她知恩圖報,富貴了也沒忘本。
李氏很高興當初的小姑娘能記得自己,但是,她富貴成這般,其實不好招待。正躊躇呢,邊上有婦人找到她,提議大家一起招待。
村裡人講究還禮,可如今的小姑娘已經變成了千金小姐,她們備的那些禮物,人家也看不上。還不如好好做一頓飯。
人多力量大,如果李氏一個人置辦飯菜,有些艱難。實在是村裡買肉菜都不方便,可如果大家一起,那就簡單得多了。
有的人家出糧食,有的人家出肉,還有雞蛋雞肉,沒有這些就去地裡弄一些正當季的菜。實在什麼都拿不出的,還能出力。
張家隔壁的院子裡,像是家中辦喜宴一般,熱熱鬨鬨地做起了飯。
像張達魚這樣的姑娘,一輩子都未被人肯定過。今日這麼多人如此熱情地歡迎她,如果她知道了,應該很高興。
張家人好幾次偷瞄隔壁,張達喜很有些不滿:“她給許多人家都送了東西。最應該送的,難道不是咱們家嗎?”
張父正在磨刀,都放在磨石上磨的嘩嘩的,聽著讓
人煩躁。其實他自己也很煩:“還說這些做什麼,人家不記恨咱們都是好的。”
齊氏站在屋簷下時不時偷瞄隔壁,聞言:“你是怪我當初不對她好?可換身份這事你也是答應了的,現在出事了,怎麼能怪我一個人呢?”
張父頭也不抬,手中磨刀的速度更快:“換身份我答應了,可我也沒讓你苛待她!做飯打掃這些事,明明你自己就可以做,你可以讓她幫忙,但你也彆全部都丟給她啊。要是你不偷懶,你不苛待人家一個小姑娘,就算後來混淆身份的事情暴露,好歹我們養大了她,養恩還在……她給村裡人送禮物,也不是亂送的。那裡麵的人,好多都是出了名的熱心,應該是幫助過她的人。這證明她是個記恩的姑娘。要是我們家沒有苛待她,今日這禮物,我們家一定是最貴最重的那份。這人也不至於跑去隔壁做飯。”
齊氏瞪大眼:“你說我懶?”
“你不懶嗎?”張父反問,“當初她做的那些事都是你的活兒,你要是不偷懶,她用得著沒日沒夜的乾嗎?”
“彆的不說,我記得她四五歲歲時就開始挑水,人還沒有水桶高,每次都隻能拿盆來端,你說你要是勤快一些,幾趟就挑回來了,用得著她辛辛苦苦去端?還有地裡的活兒,明明你一趟就能搬完的東西,非得讓她磨蹭半日,一點點挪回來,你敢說不是故意為難她?”
連聲質問,問得齊氏也想起了曾經的那些往事,然後就心虛起來。
說白了,小姑娘沒必要那麼辛苦。隻是許多活計都應該是齊氏做的。
隻是那時候她使喚起這小姑娘,心裡還有種隱秘的爽快。出身再富貴又如何?
還不是任由她打罵使喚?
心裡發虛,齊氏嘴上卻不饒人:“你也知道我過分,那你為何不說呢?”
張父繼續磨刀,不再說話了。
蘇允嫣和村裡人吃了一頓飯,暗地裡找了李氏打聽,得知張達芸從未回來過後,就打算去鎮上打聽。
午後,她正準備離開村子時,馬車在村口被人攔下。蘇允嫣掀開簾子,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上輩子收了銀子把蘇允嫣打死的周成。
周成一身長衫,樸素中帶著幾分文質彬彬,溫和道
:“你還記得我嗎?”
蘇允嫣當然不會忘了他,頷首道:“勞煩讓下路,我還得趕去鎮上。”
見她點頭,周成眼睛一亮:“曾經我們相看過。那時候我娘她不太喜歡你,其實我……我是心悅你的。”
蘇允嫣恍然想起當初周家是因為喝了她加了半罐鹽的粥後打消了娶她的念頭的。
那邊的周成已經道:“我娘她最大的顧慮就是你不會做飯,可現在你有這麼多人伺候,也不用你親自做飯。如果可以,我想再求娶你……”
“簡直白日做夢。”邊上的丫鬟忍無可忍,“我家姑娘已經定了親,未婚夫是城中有名有姓的方家。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湊到姑娘麵前說這些有的沒的。”
在丫鬟看來,這人就是個登徒子,彆說罵他,打他一頓都是該的。連主子的一根頭發絲的配不上。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臉敢上蘇府的門。
周成麵色難看。
蘇允嫣饒有興致:“我也不騙你,當初那粥中的鹽,是我故意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