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麵如土色,身子一軟,緩緩滑落在地。
如果是彆人,林大夫肯定上前去扶了,但麵前人是趙承,他不想去扶。
林大夫學醫術隻是為謀生,但他也確實喜歡這份活計。這麼多年來自認做到了醫者本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有人因為他的醫術而算計他的兒女。
有些話不能剖得太直白。真說出來,那就是仇人了。林大夫不認為自己鬥得過狡詐陰險的趙家。提議道:“趙少東家,不如我幫您看看?”
趙承也不起身,直接伸出手來。
林大夫也沒扶他,拿了個脈枕放在地上,仔細給他把脈,又低聲問了症狀。
趙承沒死心,對於林大夫的問話還算配合。
半晌,林大夫收回手,歎息道:“如果你照我的方子,戒色忌口,大概能多活兩年。”
趙承閉了閉眼。
林大夫見狀,提議道:“你的病挺嚴重,我治不好。不如你去府城或者京城找擅長此症的名醫,就算不能讓你痊愈,肯定也能讓你多活幾年。”
他說這些話是真心提議,但也有私心。趙承這麼重的病,出去了之後,很可能這輩子也回不來了。
實在是趙家人算計心太重,如果趙承留在鎮上,林家人不一定能過安生日子。
趙承不想離開,一來,他放不下趙家酒樓,他一走,等於把酒樓拱手讓給了底下的弟弟。他是長子,酒樓本來應該是他的,憑什麼要給人?二來,趙家在這個鎮上算是富戶,無論是誰都得給三分麵子,要是走出去,那連個屁都不是。還有最重要的,他生了這樣的病,命不久矣,家裡雖然極力幫他找大夫診治,但其實已經放棄他了。不可能舉家之力給他治病。
那些名醫,有些捧著銀子上門都見不著。更何況他還沒銀子,名醫哪是那麼好請的?彆到時候折騰一場,他連大夫的麵都沒見著……
“林大夫,我這樣哪裡經得起長途跋涉?這藥,還是你給我配吧。我信你!”
林大夫:“……”我自己都不信我自己!
他是大夫,治病可以。可像趙承這樣的不好整,萬一沒把他治好,他遷怒了怎麼辦?
“趙少東家,你千萬彆信我。以我如
今的醫術,是肯定治不好你的。你在我這兒,隻會延誤病情,最好是另請高明,越快越好。”
趙承皺起眉來,很是不滿林大夫的拒絕:“您這是不治了?確定要把病人往外推?”
林大夫坦然:“我在這鎮上十幾年,這也不是第一回讓病人另請高明。大夫救死扶傷是醫者本分,但也得分情況。如果病情嚴重,不擅長的人上手隻會延誤病情。這延誤的不隻是時間,還是病人的性命!趙少東家,你若執意讓我出手,我也不會推脫。但醜話說在前麵,你喝了我的藥,最多隻有兩年好活。你要是不忌口忌色,最多半年。”
趙承才二十歲,根本不想死,麵色蒼白下來:“還請林大夫幫我配藥。”又囑咐:“關於我的病情,還請林大夫不要外傳。”
林大夫到了櫃台後麵配藥。配好之後,他並沒有如對村裡人那般隻收很便宜的藥費,而是開了個高價。
趙家如此算計他,他沒還手,隻是把藥賣貴一些,林大夫這認為不過分。並且他也沒亂收,如果去他如今坐堂的那家醫館配這些藥,差不多也是這個價錢。
趙承給銀子給得爽快,臨走之前,他似乎看了一眼後門處。
後門邊,蘇允嫣和林當歸站在那裡,不是好奇,而是怕趙承暴起傷人。
等人走了,蘇允嫣進了醫館:“爹,我感覺他腦子也有病。”
林大夫擺擺手:“提起他就敗興,不提也罷。”
*
那日之後,林家醫館又恢複了平靜,林大夫還是每日去府城坐堂,醫館隻剩下兄妹二人。平時用不著兩人,一般能勻出一人去後院翻曬藥材。
林當歸覺得翻曬藥材是粗活,一般都是他自己上。所以,大部分的時候是蘇允嫣在前麵。
這一日趕集,蘇允嫣天蒙蒙亮就買了兩個包子坐在櫃台後麵啃。這些日子以來,她治好了不少人。所以挺多的婦人特意來找她,因為這鎮上隻有她一個女大夫。
來人四十多歲,一身布衣,還帶著兩個補丁,家中應該並不富裕。本來嘛,到鎮上趕集,能有好的,誰樂意穿補丁衣衫?
按照林大夫以往的規矩,她沒收診費,隻收了很便宜的藥費。
婦人拿著一副藥,好奇問:“聽說林大
夫好事將近?”
聽到她問,蘇允嫣並不意外,林大夫在這鎮上和周邊幾個村裡勉強也算是個名人,他身上發生的事都會有人議論。好多人以前得過他的恩惠,等到喜事的時候,都會上門賀喜。
“興許快了吧。”
婦人看她神情,試探著道:“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表姨。”
李氏的表姐?
李家村很大,凡是和李氏同輩的本家堂姐妹,林茯苓都得喚一聲表姨。這麼一算,這表姨就算沒有八十,也有五十。
蘇允嫣做恍然狀,又壓低聲音:“我爹不讓我們認我娘那邊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