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風高,梧桐落葉在顫巍巍的枝端搖搖晃晃, 經過的行人的步伐稍微大上一點, 那片梧桐葉便能飄啊飄啊,直至落地。
皇上營帳之內, 幾位大臣立在一側,表情肅穆。
他看著被抬進來的扶嘉,眸底閃過一絲得意, 下一瞬又變為擔憂。
“安王, 身體如何?”
扶嘉半邊身體壓在明二肩上,在一邊的交椅上坐定, 蒼白著臉,虛弱的搖了搖頭。
陳公公奉上一杯龍井, 動作很輕, 他擱在扶嘉一側的小幾上,狀似尋常
清甜的香味裹著嫋嫋的白霧, 自描金雕花的茶盞中升起。
扶嘉捂著唇,咳嗽兩聲,在皇上不經意的目光中,端起茶盞,唇瓣剛碰到茶盞邊緣, 扶嘉的手頓了一下, 又把它擱回小幾。
皇上眯了眯眼, 敲著圈椅扶手的指尖頓了一下。
“父皇召兒臣來, 是有何事?”扶嘉喘息不平, 看起來很虛弱。
皇上看向一邊的大皇子康王:“康王你說。”
康王銳利鳳眼瞟向扶嘉:“啟稟父皇,今日四弟與二弟遇刺一事,抓住的刺客先是供認由三弟策劃。”
此話一出,端王立刻跪下呼冤:“稟父皇,兒臣絕沒有做出戕害兄弟,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三弟不必急著否認,本王經過層層盤問,又得出新的供詞,這一切,皆由安王謀劃。”康王接著說。
扶嘉聞言,淡淡的笑了下,波瀾不驚,麵色一如既往的蒼白。
京城府尹孫正皺了下眉,插話問了句:“可安王殿下也受了重傷,怎可能是他策劃?”
“那是因為安王想混淆視線,栽贓嫁禍端王,如今二弟重傷,生命堪憂,若三弟被指認為幕後凶手,安王此舉便能害死兩個兄弟,幸好本王不易被奸人所騙,撬開了一名刺客的嘴,他指認是安王所做。”康王洋洋灑灑,說了一長篇。
“安王,你可有話說?”皇上聽罷,又看向扶嘉。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扶嘉捂著唇,又輕咳兩聲。
“你不想解釋?”皇上看著他,目光如針。
“父皇,解釋有用嗎?”扶嘉望向皇上,涼薄而彆有深意,“或者說,靠嘴有用嗎?”
他眸子幽深,不可見底,似乎把一切了然於心。
皇上看見他的眼神,他神色不變,指尖卻下意識在手心裡撓了撓。
氣氛忽然僵了一下。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外麵傳來侍衛的驚慌叫聲。
皇上眉頭一皺,反應性的看向扶嘉,扶嘉低下目光,毫不在意。
倒是另一邊,幾位大臣聽見走水,顯出惶惶之色,秋日風大,圍場上草木漸黃,尤其乾燥易燃,又加之樹木濃密茂盛,前朝就有一場火燒了幾個山頭之事。
皇上也忍不住往外看了眼,但是從他的位置看過去,並沒有看見火光。
“端王,你去看看。”他對端王吩咐道。
“是,兒臣遵旨。”
等端王離開,皇上又看向扶嘉,頗為可惜的目光落在一側的茶盞上。
不過他也不指望那杯無藥可解的茶。
他防著扶嘉,可扶嘉也在防著他。
“安王,你承認是你所為了?”皇上不欲接著糾纏,想要一錘定音,外麵都是他的人,哪怕今日自損八千,扶嘉也必須鏟除。
他接著道:“既如此,來人拿下安王。”
皇上話一落,一群侍衛魚貫而入,扶嘉抬眸看了一眼,他們氣勢森冷,都不像是普通侍衛。
一邊的康王見扶嘉似乎要遭殃,雙手背在身後,眸中顯出得意之色,
扶嘉無聲的笑了笑,又羸弱的咳了聲:“父皇,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等皇上開口,康王迫不及待的說:“四弟,你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居然有臉問為什麼?”
康王有些興奮,這個壓了他幾年的弟弟就要被鏟除了。
“把安王抓起來。”康王對那些侍衛吩咐。
他激動的看向扶嘉。
從前本是任人踐踏的泥蟲,就算後來抖落起華羽,也不過是披上一層遮羞皮囊的蠹蟲,早晚會被人揭開那層皮。
但一秒,兩秒過去,侍衛卻一動不動,就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
“讓你們動手。”康王壓了壓眉,不虞的看向那群冷冰冰的侍衛。
侍衛繼續保持冷肅的模樣。
皇上見侍衛不動,瞥了眼猩紅著眼睛的康王,心裡有些自豪,他望向那群冒著冰冷鐵血之意的侍衛,這才朗聲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