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菀瑤再次醒來的時候, 房間裡一片漆黑。
瑪蕊蜷縮在她腳邊,雙手背對桌角磨繩子,然後繩索是特製的, 她的行為毫無意義。
“瑪蕊,我們在哪?”張菀瑤輕聲問。
瑪蕊聽到她的聲音,立刻靠過來:“阿瑤,你終於醒了, 苗倫把我們抓到本宅了。”
張菀瑤支撐自己坐起來,抬頭往窗外望去, 慘淡的月光下,她的唇色蒼白如雪:“不對, 這裡不是苗倫的本宅。”
她曾經跟苗倫回過一趟本宅, 那座豪華的莊園坐落於木丹城內,鬨中取靜的富貴路段,燈光徹夜不滅,而此刻外麵薄霧籠罩, 渺無人煙, 隻有苗倫的私兵在緊張布控,看起來更像城郊的彆墅區。
張菀瑤沒來過這裡,不過苗倫的私產多如牛毛, 她也無法完全掌握。
“啊?可是出發前,苗倫明明說的要回本宅……”瑪蕊疑惑地嘀咕,緊接著猛地拍了拍腦門, “糟糕, 那我傳給瑪莎的消息也是假的,她找的援兵肯定去錯地方了!”
瑪蕊說話的音量小下來,擔憂地望向張菀瑤:“阿瑤, 你的臉色很差,沒事吧?”
“沒事,”張菀瑤搖了搖頭,“你還能聯係上你妹妹嗎?”
“能,她跟著我們來了。”
“我想知道,統一宮裡發生了什麼事。”張菀瑤說。
“我這就問她。”瑪蕊發動異能,和地底的瑪莎交流起來。
奈溫死了,奈康有三隻傀儡,而最後一隻正是苗倫,隻有殺死苗倫,宋可才有機會乾掉奈康。
張菀瑤如煙如霧的眼眸微斂,苗倫恐怕早就知道自己是傀儡了。
她剛接近苗倫的時候,這人雖然荒淫,但過得遠沒有如今小心翼翼,可是漸漸的,苗倫周圍的私兵越來越多,到最後無論做什麼都不離身,而且,他還在暗中搜羅各種罕見的異能者,比如擅長數據追蹤的哈沙,能夠變成黑泥的桑帛,時刻貼身護衛的胡朝和哥丹威……
苗倫什麼時候識破奈康在他身上動的手腳?不得而知,但他城府極深,竟然不動聲色隱忍下來,一邊朝奈康討要好處,一邊找機會擺脫束縛。苗倫顯然是想把傀儡轉移走的,但那位施咒的異能者已死,其它高階的因果係異能者更是稀有難尋,苗倫的計劃隻得暫時擱置。
最近苗倫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明明派人跟蹤她,對她產生懷疑,卻不急著處置她,恐怕苗倫留著自己也不是因為寵愛,而是準備用來充當容器,隻是還沒有來得及實現,奈康就陷入被刺殺的重重危機。
張菀瑤和瑪蕊正說著悄悄話,屋外忽然傳來女孩的哭喊,哥丹威把她們全拖了出去,苗倫帶來的私兵數量不算多,很大一部分還被派去本宅掩人耳目,但留下的都是精銳。
很快,哥丹威踢開了她們的房門:“大人有請,兩位是自己走,還是我送你們?”
瑪蕊害怕地咬住嘴唇,張菀瑤鎮定地回答:“我們自己走。”
包括張菀瑤在內的六名女孩被帶到一間空曠的臥室,剛進去就被血淋淋的場景嚇了一跳。
胡朝正拿著一柄極細的刀片,朝一人臉上割去,那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寸好皮,被折磨得看不清本來麵目,氣若遊絲地哀嚎。
苗倫岔開雙腿,坐在他麵前:“我再問你一遍,那老東西的計劃是什麼?”
奈康派過來的秘書官忍受不了酷刑,哀哀乞求:“將軍、將軍提交了緊急避難,聯盟今晚就會接他走,大人,我、我知道的全都說了,求您放過我吧。”
苗倫盯著他不語。
胡朝輕聲說:“他的七次回答基本沒有出入,大人,沒剩幾刀了,還繼續嗎?”
言下之意,這人沒有說謊。
苗倫抬了抬手指,胡朝手起刀落,給了他個痛快,終結秘書官的生命。
苗倫得到想要的回答,低氣壓地站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走動,他狠狠踹翻一張椅子,嘴裡怒罵:“老東西,這該死的老東西!”
“把人弄出去。”
仆從靜悄悄進來,拖走不成人樣的秘書官屍體。
苗倫突然轉過身,喘著粗氣按住哥丹威的肩膀,往下壓了幾分:“我不管你用什麼代價,今晚替我守好門,不許放一隻蒼蠅進來,懂了麼?”
哥丹威順著他的力道單膝跪下,低頭說道:“哥丹威誓死守衛大人。”
苗倫滿意點頭:“去吧。”
哥丹威走後,苗倫陰沉的臉色並沒有好轉,他就像一頭窮途末路的困獸,拿起桌上的鞭子發泄地抽打,房間裡的女孩或多或少都遭了殃。苗倫聽到她們吃痛的聲音,忽然伸手按住一名女孩的頭,重重壓向那灘尚未凝固的血肉,肥碩的陰影籠罩下來。
女孩的慘叫太過淒厲,一邊的胡朝耳膜跳動,下意識抬頭望去,正好對上苗倫暴戾的雙眼,他身體抖了抖,後退兩步,站到屏風後麵,從這裡能清楚看到苗倫的輪廓,但不用直視那些殘忍的畫麵。
良久,苗倫停下動作,女孩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地昏死過去。
苗倫把目光轉向瑪蕊,冰冷地說:“過來。”
瑪蕊惶恐地後退,苗倫眼神不耐煩,淩空一鞭子甩過去,纏住她的脖子蠻力拖過來,瑪蕊不甘地拳打腳踢,苗倫的鞭子越收越緊,她漸漸氣息不足,開始翻白眼,掙紮的動靜也小下來。
張菀瑤衝過去掰苗倫的手,苗倫煩不勝煩,抬起一腳踹過去,“咚——”,張菀瑤的後背撞上鐵架床,發出震天的響聲,她眼前一片白茫茫,足足好幾秒失去意識。
苗倫整個人舒展下來,嘴角掛著抹血腥的笑:“你急什麼,很快就輪到你。”
好東西,總是要留到最後慢慢享用。
胡朝聽到裡麵的動靜,越過屏風瞄了一眼,隻見張菀瑤倒在地上半死不活,而瑪蕊雙眼緊閉,脖頸一圈勒痕,垂在桌下的手痙攣地一抖一抖。
胡朝又縮了回去,這種時候,他格外懷念死去的桑帛,要不是沒得選,實在不想乾醃臢的活。
沒時間了。
張菀瑤忍住劇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必須做些什麼。
隻要苗倫死了,奈康就會失去最後的保護,她能力有限,沒有辦法親手殺死奈康,但可以送他一程,讓他的死亡加快進度。
從苗倫剛剛的口吻來看,奈康必然留有後手,而苗倫躲起來的目的也很明確,隻要熬過今晚,不管是奈康還是他都可以安然無恙地繼續活下去。
沒時間了,沒時間了。
張菀瑤慢慢往前爬,那邊苗倫嫌棄鞭子用不順,往地上一丟,改為雙手掐住瑪蕊的脖子。
張菀瑤顫抖的指尖夠到鞭子的末梢,她單薄的身軀突然爆發驚人的力量,咬牙站起來,動作既快又狠,無比嫻熟地將鞭子纏繞上苗倫的脖頸,兩下打成死結,交叉攥緊,往後拉——
苗倫渾身繃緊,眼珠暴凸,條件反射地往自己脖子摸索,想要解開鞭結,但張菀瑤不知道練習過多少次相同的動作,結打得極為複雜,一時半會根本鬆不開,苗倫氣急敗壞,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左手反手去奪鞭梢,空出的右手一巴掌甩向張菀瑤的臉,拽住她的頭發往上拉。
張菀瑤用儘所有力氣抵抗,緊緊拽住鞭子不放手。
然而一個強壯健康的男人,生死關頭爆發出的能量遠遠大於柔弱傷重的女人,在苗倫的劇烈掙紮下,張菀瑤的指尖磨出鮮血,力氣不斷流失。
瑪蕊從窒息中醒過來,看清眼前的場景,張了張嘴,無聲地喊了句:“阿瑤……”
她淚流滿麵,拚命去掐苗倫的胳膊,指甲深深陷入肉中,低頭像野獸一樣用牙齒啃咬,生生將苗倫的手從張菀瑤頭發上扯開。
胡朝聽到動靜,隔著屏風望過去,隻見苗倫微微仰著頭,雙手按在瑪蕊身上,顫抖不停,胡朝瞬間聯想到什麼,看了一眼,又默默低下頭去。
苗倫的臉已經透出青紫,但張菀瑤也快堅持不住,力竭脫手,鞭梢往前滑出幾寸——
就在這時,一隻傷痕累累的手掌覆上來,就著她的力道,一起拉緊鞭子!
是房間裡的另一名女孩,她剛剛被苗倫按進血泊當中,形容無比淒慘,但此刻的眼神充滿一往無前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