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軀體被銘文覆蓋的蟲後尖叫著怒吼起來,聲音卻瞬間嘶啞,慘烈,仿佛將逝者的最後悲鳴!
區域範圍內的全部蟲族受到蟲後影響,在瞬間狂暴化。
數不清的蟲族從被貫穿的蟲巢頭部落下,瞬間將那金光全部遮蓋住,隻剩下那蟲後身體內的金色權杖末端,還在散發著刺目,滿是殺氣的金光。
蟲後的嘶吼聲和隕晶的影響,如同海嘯一般猛烈衝擊著盛清漾的識海。
金色權杖猛地從蟲巢中拔出,然後裹挾著雷霆萬鈞,眾神之怒,怒而砸下:
這一次,是連同無數蟲族,從上而下,儘數貫穿!!
無數蟲族化為血水,碾成碎片,成為皈依佛微不足道的祭品!!
那巨大的,串聯著無數蟲族屍體的金色權杖,卻還不滿足,血沫中,狠狠震顫著,拔起,然後,將那巨大的蟲巢也直接一分為二!!!
那幾乎有幾個星係大的恐怖蟲巢,在這一瞬間,在部隊所有人注視下,在金色的天光之中,向左向右猛地崩裂開,如同之前被劈開的星係,向不同的方向傾倒,墜落。
宛若崩塌的大廈,倒下的堤壩,毀滅的宇宙。
巨大的,盤踞數千年也囂張數千年,令無數人為之犧牲的蟲巢,碎了。
而那通體幾乎透明的蟲後也已經在那金色權杖的穿透之下,變成了僵硬的屍體,隻有那猩紅的複眼,還在不甘地顫動著。
盛清漾的意識已經模糊了,但是卻沒有鬆開手指。
本能告訴她,這蟲後還沒有死。
她不可能不讓它死。
眾人還想攔住其他蟲族。
下一秒,他們麵前,居然再次出現了一隻渾身晶瑩剔透,血紅複眼卻比之前還要猩紅得多的巨大蟲族!!
那蟲族體型和之前的蟲後差不了多少,但明顯就是蟲後:
它的身體上下還留著金色權杖帶來的貫穿傷,血紅複眼卻滿是對盛清漾的憎恨。
然後那蟲後,就在盛清漾背後,在她沒有發現的情況下,怒吼著朝盛清漾衝過去!!
其他人想要出手,但已經來不及了——
速度快到恐怖的蟲後,已經張著血盆大口,將失去意識的盛清漾整個吞入腹中,尖利的牙齒閃著寒光:
仰起的巨大身軀如同盤旋著的巨蟒一般,讓所有人都是不寒而栗。
那蟲族卻還甩動著龐大身軀,要將所有獵物都吞噬掉,卻在囂張暴漲起體積的下一秒,再度僵住。
然後,那整個蟲巢都無法容納的龐大身軀,就震顫著,在眾目睽睽之下,爆出無數裂痕,散發出刺目的金光:
不,不是金光。
應承等人瞳孔震動地看向那蟲後的腹部——
那接近透明的腹部已經在刺目金光的照耀下變得薄如蟬翼。
而那其中的細細權杖,卻在他們目睹之下,一寸寸變大,到最後,和之前一樣,再度貫穿了整隻蟲族!!!
抵達穹宇,下落黃泉。
這次,是蜿蜒著通過了它身軀的每一寸。
那蟲族就如同權杖上串著的死屍一般,隻能被迫仰著巨大的頭顱,在那金色身影一步步踏出來的情況下,變得僵硬。
金光如同有著萬千張臉的無上法相般,鋪灑開。
手握金色權杖,身披袈裟,頸戴佛珠的人慈眉善目。
手持著的降妖金缽,卻驀地將整個世界吞沒,籠罩。
將無數蟲族踩在腳下的聖僧,單手豎起手掌,無形之間,就將整個蟲巢的妖孽都踏滅,整個宇宙,也隻是一片淺灘。
而佛隻是來取菩提的落葉。
一片叫做因果,實為妖孽的落葉。
眾人震驚地看著那皈依佛主,降妖除魔的聖僧,就像是看著這個天地的造物主一樣。
他那身上神聖的聖光,都溫和,卻又強大得他們完全發揮不出自己的精神力,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向前。
聖僧垂眸頷首,極為溫和有禮。
手中握著的權杖,腳下,和身邊,卻堆滿了蟲族屍體,和血肉模糊的殘骸。
屍山血骨,才堆出這樣一尊佛像,漫天金光。
那聖僧卻是在一片廢墟中緩緩轉身,在萬籟俱寂,和萬頃佛光之中,說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一聲,可抵一生絕學。
宛若佛音般降臨世間的梵音響徹雲霄,下一秒,萬古齊吟,眾生皆歎!!
承載了無數罪孽的蟲巢就在這一聲落下之後,開始分崩離析,緩慢風化!!!
其中的蟲族,死了的沒死的,都怒吼著,在那金光照耀下灰飛煙滅,然後朝著穹宇逆流而去!!
那是佛祖慈悲予它們的悲憫。
讓它們不至於墮入地獄輪回。
卻也是律法給它們的懲戒。
讓它們在這宇宙魂飛魄散,一絲灰燼都無法留存於天地間。
應承等人收回了武器,蟲族也哀嚎怨憤地在巨大滔滔江流中怒吼起來。
正在回收蟲族靈魂,接受天下信徒供奉的神明卻緩緩睜眼,無悲無喜的瞳孔中滿是漠然:
隻見他握著的權杖之下,已然完全死亡的蟲後軀體當中,一道煙霧般的精神力正蜷縮著,瘋狂擺動著想要逃竄出去,卻因為被那金光照耀到,而顯得無比痛苦。
聖僧再度抬起權杖——
銀色機甲卻在下一秒,艱難地爬起來,然後猛地撲過去。
整個人意識已經和建模融為一體,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背後,有精神力猛地鑽入的盛清漾識海震顫一瞬,捏緊的手指被握住。
嘴咬出血的盛清漾眼神清明一瞬。
她一直都在被隕晶壓製,即使有其他人的精神力輸入,幫忙緩解,也依然在崩潰邊緣。
可是撲過來的陸珩卻讓她短暫地恢複了清醒,也看到了碎裂的銀色機甲。
那些細碎的裂縫已經失去了光澤,熟悉的精神力正在瘋狂逸散。
可是手指顫抖的人卻還是抱住了她,和其他人一起,擋下了那道精神力的攻擊。
盛清漾隻感覺大腦不受自己控製了。
她茫然地看著紛飛戰火中的陸珩和學長學姐,不明白為什麼她的建模已經滅了蟲後,他們還是受傷了。
白色機甲就在那紛飛的戰火中,踉蹌著,撲倒在渾身血汙,已經看不出銀色冷冽光澤的銀翼前,瞳孔渙散而茫然地聽著陸珩啞聲道:“原來......是這樣。”
他一直在想為什麼她那麼特殊,為什麼唯獨她的識海沒有被打開,沒有植入過蟲化基因,卻會被隕晶影響。
原來,真的是這樣。
蟲後留了一道精神力在她識海裡,就是為了她瀕死的時候能出來搶占她的識海。
隻要有這道精神力在,她就永遠不可能突破隕晶的壓迫,不可能在精神力平穩的情況下操控自己的建模:
因為蟲後,一直試圖使她陷入絕境,好取代她。
所以她不知道什麼是極限,什麼是危險邊緣。
她也,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陸珩的瞳孔開始擴散了,但是精神力卻依舊平穩,遼闊,溫和。
她的精神力已經紊亂到了極點,銀針絲帶嘩嘩亂飛,把所有造物都當做敵人,把所有敵人都當做塵埃,可是卻被他,他們如海般的精神力安撫。
她隻能顫抖著向前,巨大的建模,巨大的聖僧在她身後搖晃。
銀色機甲卻在風暴中心,艱難地伸出手:
那雙機械手剛剛還握著最鋒利的劍,握著最令敵人膽寒的武器,握著蟲族的命脈,現在卻滿是鮮紅的鮮血。
盛清漾隻感覺喉嚨被掐住了。
漫天的烽火裡陸珩啞聲斷續開口,每說一個字,眸裡的光就黯淡一分:“抱歉,讓你.....做這把刀了。”
聯盟做錯了太多決定,錯失了太多將領,戰士。
“可是蟲族.....不會贏....我知道。”
他咳出鮮血來,聲音越發嘶啞,在識海裡凶猛撕咬的精神力讓他連拿起武器都做不到了:“因為.....你可以。”
崩塌的蟲巢外,無數因為同樣的手段,而被反撲的戰士們在戰役中隕落。
陸珩卻斷續啞聲開口:“不必.....為我們難過。”
所有的結局,都是注定的。
撕裂的時間黑洞也好,改變的過去也罷。
不會淪落的邊緣星係,和不會隕落的犧牲將領,都如同不能同時在她和他的識海裡存在的蟲後精神力一樣。
一條時間線,是不可能有兩個結局的。
所以她改變了蟲族的入侵,改變了預備蟲後的出現,卻改變不了三十萬軍民的隕落,改變不了蟲族的猖獗,改變不了他的結局。
如果這條時間線上的結果被更改,那接下來的十幾年就不複存在。
她能回來,是為了看到過去,看到如何對付蟲族,剿滅蟲後,而不是改變這一切。
這不是她的責任。
時間線終究會回到原點,這是必然。
周圍的爆炸仍在繼續,龐大的蟲巢仿佛一隻被激怒的凶獸,瘋狂怒吼著崩塌,將所有突圍的機甲戰士壓倒在碎石之下。
“沒.....關係。”
機械手握著她的手,也握住那布滿塵埃血跡,卻依舊耀眼刺目的長劍的陸珩瞳孔被鮮血覆蓋:“死在戰場上,是一個戰士最高的榮耀。”
他也,很感謝她。
是她讓他沒有因為無法為抵禦蟲族做出更多貢獻而抱憾終身。
讓他能死在陽光下。
也讓他知道,即使很多年之後,還是有很多人,和他的老師,戰友一起,為消滅蟲族不懈奮鬥。
接近崩裂的銀色機甲啞聲:“下一次,不要再拿自己冒險了。”
下一秒,整個世界都晃動起來,突如其來的爆炸讓所有人都下意識抬頭,蟲巢從內部開始崩塌。
時空裂縫下的應承喉嚨微滾地閉上眼睛。
果然。
他從一開始就不是想讓她參加這場戰役,解決蟲後。
季柯等人也知道,接受。
即使沒有這場注定犧牲無數的戰役,他們也回不去了。
時間線隻能是閉環。
無論如何發展,結果都一樣的閉環。
小師妹不適合戰場,她的心太軟了。
可是隻有她有著這樣的力量,勇氣,信念。
她不是刀,是可以破開蟲族迷霧的利刃。
她在曆次作戰裡變得越來越冷靜,強大,但是並非戰無不勝。
他們也不需要她戰無不勝。
他們隻需要他們的小師妹再強大一點,不會害怕,不用受傷,就夠了。
現在,終於可以了。
陸珩脫力地鬆開手:
她再也不會有弱點。
戰無不勝的神明,也應該回到屬於自己的戰場了。
盛清漾艱難地伸著手,試圖去拉住那跌落的銀色機甲,但是卻被巨大的時空裂縫所吸引控製裹挾,始終無法向前一步。
隻能眼睜睜看著無數機甲,和陸珩一起,掉落無限深淵,再也看不見了。
改裝好發聲係統的機甲用溫柔的女聲提醒道:“機甲蓄能已完成,請問是否離開當前區域?”
無人應答。
碩大的區域裡,蟲巢在崩塌,蟲後已隕落,身披佛光的聖僧低眸看著完成自己的建模師,眼神滿是悲憫。
被這金光籠罩著的盛清漾卻是喉嚨艱澀地艱難伸出手。
她後悔了。
失去全部力氣的人被卷入時空黑洞當中,手指攥緊。
她不該讓學長學姐給她改裝這台機甲的,她第二次,失去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