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禁地。
寄生種凝聚著方建瓴一半的生機, 在它潰散的那一刻,作為主人的方建瓴就已經察覺。
計劃最重要的一環破滅,所有的籌謀打算都成了一場空, 這種無法挽回的局麵反而讓方建瓴徹底冷靜了下來, 他站在教廷禁地中,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最後審判。
銀發少年的出現沒有一絲聲音, 隻有地麵上徒然拉長的影子證明了他的到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少年的聲音十分平淡, 沒有任何質問的意味, 但就是這份和神明如出一轍的平淡激起了方建瓴原本已經認命的內心。
“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 ”他看著少年那雙無喜無悲的眼睛,“我在除去腐朽的皇室, 我會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這般自信的話語讓原本一心一意陪他演戲的顧祈安都頓了一下, 方建瓴可是在還沒有拿到全部權利前就拿各地的孩子做實驗的人,雖然最後簽署法令實施的是木瀚宇, 但若是真說起來方建瓴這個發起人的罪責才是最大的。
‘他和木瀚宇一樣,都想要這份權利但卻不想履行背後的責任。’圓球冷靜的看著對麵仍在訴說自己計劃正確性的男子。
“你和安默並行基本走完了這個世界最主要的城鎮,你應該清楚的知道這些異能者生活的何等水深火熱, ”方建瓴抬頭看向他, “木瀚宇隻想維持自己奢靡的生活而不顧民眾的死活,他做不好統治者那就讓我來!”
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語卻並沒有打動少年分毫,對方輕飄飄的幾句話直接讓他無話可說。
“在安默回來之前的一段時間裡,木瀚宇因為藍晶的侵擾已經不問世事很久, 你已經有改變這一切的能力, 但你沒有做,”少年的聲音破開了他所有的詭辯,“方建瓴,你要的不是得到權利後改變世界, 你想要的從來就是名正言順的掌握這份權利而已。”
鋒利的話語直接刺穿了方建瓴的偽裝,將他最真實的想法赤裸裸的擺在陽光下,但方建瓴卻反而笑了出來,他撤去了自己的假麵充滿惡意的看著麵前的少年,或者說,看著少年背後的神明。
“我確實不是什麼善人,但那位把你當做軀殼融合的神明又如何呢?”事已至此,方建瓴直接說出了自己所有的真實想法。
“你說我有能力卻不去做出改變,可祂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強大實力卻依舊袖手旁觀。”
“你說我的實驗害人,可歸根結底是祂留下的藍晶給了我做實驗的資格。”
“等到事情幾近塵埃落定才走出來高高在上的審判我,就像曾經打敗異種一樣,輕而易舉的獲取所有人的感激和崇敬而後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惡行冷眼旁觀,我們是你圈養的定期獲取信仰供你做戲的工具嗎?”
方建瓴的這段話讓顧祈安大開眼界,圓球把人類的家園交給人類自己治理這樣理所應當的事情竟然會被方建瓴惡意揣測成這個樣子,他指責圓球沒有滿足他們所有的心願為他們提供全方位的保護,但他卻沒有想過異種之亂結束後的所有惡行都是他自己做出來的。
顧祈安甚至覺得如果圓球一直留下來,那在方建瓴口中又會變成它妄想統治人類。
‘不需要和他爭執,你無法更改他根深蒂固的想法,’圓球一向對其他人的評價不太在意,‘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行動就好。’
方建瓴的眼中滿是快意,他知道自己會死,但若是死前能夠在對方選中的人麵前戳破神明那張虛偽的假麵也算是不枉此生。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安祈沒有任何反應,但他的眼瞳卻逐漸變成了燦金色。
“沒想到能讓神明送我最後一程,”方建瓴言語之間滿是挑釁,“看來我真的說到了你的痛處。”
“這是你們的世界,你們如何評價我是你們的自由,”祂並沒有對方建瓴動手,“同樣,你們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也該由你們自己決定。”
在方建瓴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祂繼續說道,“安默已經被我送回到了反抗軍之中,不日就會抵達皇城,如果你認為你的做法是絕對正確的,那就帶著你的追隨者打敗他。”
……
營地。
安默坐在樹下,和其他異能者一起守夜。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很亂,不管是那幾封一看就是出自他手筆但他卻一點印象都沒有的書信,還是三個城池聯手浩浩蕩蕩的異能者隊伍,亦或者是……和他印象裡截然不同的安祈。
安默把手搭在了自己的心臟上,夏敬源帶來的影像雖然證明了方建瓴的資料是在說謊,但也讓他確認了一件事情——他在瀕死時異能確實會無差彆的向周圍人發起進攻,想要奪取他人的生機。
記憶中那個模糊的纏繞住他人的片段絕對是真實發生,但是安默怎麼也沒有想到,用自身生機就他的會是安祈。
正如他也不知道真正說服白樂湛,讓他放下執念接納所有異能者還是安祈一樣。
可……如果安祈真的是好人,那他為什麼在自己麵前總要做出一副敵對的模樣?
就在他一團亂麻的時候,玉染柒坐到了他身邊。
“想不明白?”女子的聲音很是溫柔。
安默點了點頭,“我不認為你們在騙我,可是……我不是沒有對他付出過信任,黑塔、玉山城、權彰城甚至在皇宮內,我都信任過他,可他隨後就利用我達成了自己的目的,當你們告訴我他一直在幫助我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安祈又在布局了。”
說著,他開了一個玩笑,“說不定當我們到皇城的時候就會發現這其實是安祈將我們一網打儘的陰謀?”
玉染柒聞言還未說話,一個冷冽的男聲就插了進來,“你跟我們說他一直在利用你算計你,可你捫心自問,他真的害過你嗎?”
“在黑塔他的實力完全可以直接殺掉莫進和酈橋拿走藍晶,他為什麼一定要等到競技賽結束再動手,”白樂湛赤色的雙瞳在情緒的波動下愈發鮮紅,“對於當時失去了全部記憶的你來說,和來自各地異能者交手得到的戰鬥經驗一定很珍貴對吧?”
“在玉山城他已經知道了藍晶的位置,為什麼一定要說服我甚至在外人麵前做出一副被你打動的樣子?”白樂湛看向玉染柒,“如果沒有006這個本地人的推薦,沒有他在玉山城的良好名聲,玉小姐,你會這麼輕易地接納他嗎?”
在安默的目光中,玉染柒搖了搖頭,“雖然安默你是一個好人,但在當時我必須要為所有跟隨我的同伴負責,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我不會那麼輕易的完全接納你。”
接下來不需要白樂湛再多說些什麼,和安祈相處的一幕幕都在他腦海中浮現,安默不是一個察覺不到他人好意的人,或者說正是因為可以敏銳的察覺到這一點,他才會在黑塔、在玉山城都對剛認識不久的安祈伸出手。
可是……
安默想到自己在教堂暈倒時看到的那副畫麵,先不說遍地的屍骸,就說他們都在阻止安祈吸收最後一顆藍晶,如果安祈做的事情是正確的,那他們為什麼要阻止對方?
夏敬源之前告訴過他,當年神明確實有預知的能力,所以安默懷疑是他身體裡殘存的藍晶能量再次短暫的觸發了和神明的鏈接,所以他才能看到這個畫麵,
按理來說他應該把這一切和盤托出,畢竟如果安祈不懷好意,那麼現在他們對安祈的信任就很違心。
——但是預知未來的藍晶能量是安祈給他的。
在離開權彰城之前,安祈塞進他手裡的藍晶雖然黯淡但依舊殘存著幾絲能量,如果他的預知也是安祈計劃的一部分呢?如果他說出了這一切反而導致所有人遇到危險呢?
思前想後,安默最終決定把事情告訴玉染柒一個人。
長時間的相處讓安默基本摸清了玉染柒的性格,她十分重視同伴的性命,這份重視高於個人情感,哪怕她自己對安祈再相信,可一旦有切實證據表明安祈有可能傷害到她的同伴,玉染柒也會是最警惕的那一個。
“你有什麼事情想要告訴我嗎?”玉染柒說道。
下了決定之後安默就不再猶豫,他乾脆利落的說道,“確實有一件事情。”
隨著預知畫麵的講述,玉染柒的麵容也漸漸凝重了起來,不過她也提出了另外一種可能,“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我們的阻止是為了保護安祈呢?”
這話一下子把安默問愣住了,不過玉染柒也說道,“但我們也要做好最壞的準備,皇城內部發生了什麼我們都不清楚,在結束之前,我們必須對所有人都保持警惕性,畢竟……”
“我們做的每一個決定,牽連到的可能都是數萬人的性命。”
……
禁忌之地。
再次回到自己的出生點,顧祈安沒有像最初那樣用兩條腿創造奇跡,而是直接用異能來到了最中央。
中央處的屍骨沒有經過任何收殮,遺落的武器,疊加在一起的森森白骨都表明了當年戰爭慘烈。
雖然入口處是大片的森林,但是越向中心行走樹木越少,正中央更是完全被陽光直射。
‘主戰場受到了太多異能的轟炸,這裡已經不適合植物生長了。’圓球解釋道。
顧祈安點點頭,他極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夏敬源那邊,從對方的視覺裡他可以看到皇城的狀況——決戰已經開始了。
方建瓴並沒有直接讓皇城內的異能者出門迎戰,他用的是異能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