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方才還優柔寡斷的胖乎乎的男人,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起身壓住平清柊的肩膀,堅定道:“你是平氏一族的光,是平氏一族的定海神針,如果沒有你,那我們平氏一族就再無希望了!”
見他還想著崛起,平清柊有些無奈,忍不住提醒道:“父親……”
“況且……”肩膀上的手突然變得無力起來,平知經垂下頭,任由淚水滴落地麵,泣不成聲,“你是我的兒子啊……你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是我的驕傲……是我心愛的兒子……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替我去死呢,天下間哪一個父親能夠忍受這樣的痛苦……“
“兒啊,還是由我頂替這一切吧……為父,已經做好準備了!”
看著他臉龐的淚水,炙熱的滴落在手背上,平清柊怔忪地捂著那滾燙的手背,心中倏地終於些許波動。
他無聲深吸了一口氣,眼底的水霧緩慢凝聚,暈濕了眼眶。
……似乎最後的最後,他終於體會到了,所謂的親情的含義……
這一瞬間的真情表露,並非是謊言。
並非是……謊言啊。
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情,消散於空氣之中。
……
等到利用謊言欺騙平知經自己其實本來就活不了多久,現在正好做貢獻後,平清柊便在平知經淚流滿麵的表情中離開了平家。
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古老的建築,平清柊耳邊似乎還能回蕩起曾經平知經起興致時唱誦和歌時的場景。
那似乎也是他童年裡,為數不多的珍惜與父親相處的時光。
閉上眼睛,還能聽到那朗朗的念誦之歌:
【祇園精舍鐘聲響,訴說世事本無常;
沙羅雙樹花失色,盛者轉衰如滄桑。
驕奢淫逸不長久,恰如春夜夢一場;
強橫霸道終覆滅,好似風中塵土揚。】
從此,他跟平氏一族的緣分,就到這裡儘了吧……
*
帶著毅然決然的決心,平清柊終於來到了咒術界高層的麵前,說出來他們最想聽的話:
“殺死伏黑……禪院甚爾的人是我,教唆平家企圖扳倒其他家族的人也是我,五條悟隻是被我用計謀操縱了而已,全部都是我做的,我認罪。”
將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平清柊眉眼冷靜而沉著,繼續道:“我來自首,隻希望你們不要為難我平氏一族,從輕發落。”
咒術界高層們對視一眼,頗感意外,他們本來就在愁如何找個替罪羊將五條悟這個人解救出來,正好有人就主動送上門了。
雖說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論家族地位,可比五條悟低多了。
不錯。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
因此,無需證據,甚至不需要調查,幾位咒術界高層暗自點了點頭,便同時做出了判決:
“可。既然你已經主動認罪,平氏一族可以從輕發落,但……你的罪名十分嚴峻,無辜殺害其他家族之人,暗中打壓其他家族,甚至多次與他人聯手……因此,將會被處於死刑,兩日後處決!”
判決過後下一秒,便有一級咒術師前來,就要壓著平清柊的身體將其送到封印的牢房。
平清柊卻伸手阻攔了他們的動作,他脊背挺得筆直,麵色沉著冷靜,沒有一絲被判死刑的絕望。
配合地讓他們戴上手銬,平清柊就這樣沉默地隨著他們前進,來到了滿是封印的牢房之中。
視線掃過這封閉的,貼滿封印的死氣沉沉的房間,平清柊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本以為說服高層會費一些口舌,結果……卻正如對方所願嗎?
也罷,兩全其美。
“係統,兩日後脫離這個世界,請提前準備好。”
【係統:明白】
策劃好一切的平清柊還算悠哉地等待著死刑的到來,目前為止,他的心願都已經了結,就這樣沉默又寂靜的脫離這個世界,倒也不錯。
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平清柊靜靜等待著時間的到來。
——直到兩日後,四個一級咒術師走進他的房間,冷聲開口:
“時間到了,跟我們走,不要抵抗。你手上的手銬會抑製你的咒力,無論想做什麼都沒用。”
“我明白,我不會抵抗。”
平清柊冷靜地頷首,終於站起身,追隨著他們的步伐。
……這一刻,終於要到了嗎?
*
與此同時,感覺到無比寂寞的五條悟,正在夏油傑的房間內撒潑打滾:“啊啊啊啊兩天了,兩天了,怎麼柊還沒有回來啊。”
看著他在床上扭成蛆的模樣,夏油傑打遊戲的手不禁緊緊一收,額角跳動著,深吸一口氣:“無聊的話你可以去找彆的樂趣,不要來打擾我。”
“沒有柊在我還能有什麼樂趣!”五條悟懶洋洋倒在床上,將臉埋在枕頭裡,“為什麼他這麼久都沒有回來啊!!花心了嗎,難道他花心了嗎?!”
“你花心他都不可能花心的,柊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夏油傑差點翻了個白眼。
“呸呸呸,胡說什麼呢!”五條悟直起身體怒瞪他,“老子怎麼可能花心!”
“是是。”不想從他嘴裡聽到一堆狗糧,夏油傑無奈地一邊玩著遊戲,一邊提議道,“擔心的話就給他打個電話好了,這才是現代人的溝通方法。”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五條悟不爽地睨了他一眼,“但是我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他都沒有接,你說他為什麼不接電話!”
夏油傑手指一頓,下意識思索:“大概是覺得你太煩人了吧。”
五條悟怒了:“怎麼可能!”
他氣呼呼地又拿起手機撥打平清柊的電話,果然沒有任何人接聽,正咬牙切齒的時候,夏油傑卻突然豎起耳朵側耳傾聽起來:“……好像有熟悉的旋律聲?這不是柊的手機鈴聲嗎?”
五條悟疑惑的順著他手指的窗外聽去,果然聽到了就在隔壁開著的窗戶裡傳來的一道熟悉的手機鈴聲。
五條悟:“……他竟然沒有帶手機出門?!不是吧!!”
夏油傑也覺得奇怪:“確實,應該是不小心忘記帶了啊,還真是少見的粗心啊。”
“啊啊啊啊。”五條悟煩躁的抓了抓發絲,看不見平清柊就算了,還沒辦法聽見他的聲音,這日子簡直過不下去了!
良久,他忽然一個猛子站起身,深吸一口氣:“不行,我要出門找他!”
“喂!”看他真的要邁出房間,夏油傑嚇了一跳,連忙阻攔道,“你忘了你現在不能離開學校了嗎,彆胡鬨!想罪加一等嗎!”
“與其乾等著,還不如出去碰碰運氣。”五條悟完全不慌,說的義正辭嚴。
夏油傑沒能攔住他的腳步,不由得頭疼地咂了下舌,連忙放下遊戲機追了過去,果然,眼前這個家夥隻要一個沒注意,就會鬨出驚天大事,真是心累啊。
“提前說好不要亂跑,隻是去帳附近試探一下。”一路上,夏油傑都嚴肅對五條悟強調,“要是真出了什麼事,高層怪罪下來,你可就完蛋了。”
說罷,不由自主歎了口氣:“要是等柊回來發現在我的眼皮下你還能出事,我大概就沒臉麵對他了吧……”
“放心放心。”五條悟將手搭在腦後,大咧咧安撫,“我知道分寸。”
夏油傑卻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頓了頓,夏油傑視線在五條悟臉上掃過一下,又再次掃過。
許久,還是壓低聲線,忍不住問出口:“話說,這件事……真的沒問題嗎?似乎很嚴重。不僅僅是你,就連夜蛾老師也緊繃著神經,總感覺不太妙啊。”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問起這個話題,以往就像是要故意回避這不安的未來一樣,夏油傑和家入硝子都默契地從來沒有問過,但有些事,就算再怎麼欺騙裝作不在意……也是沒辦法的。
夏油傑的眼底閃過深深的擔憂:“現在柊不在,你可以不用隱瞞,將事實告訴我吧,有個人陪你一起承擔也是好事吧?”
“嗯?”五條悟意外地看他一眼,摸了摸發絲,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但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開口道:“真沒什麼,彆看那一條一條罪名挺重的,但老子畢竟是五條家的家主,五條家是維持了千年的家族,一直都處於咒術界的頂點,就算他們想要判決老子也得掂量掂量損失。最糟糕也就受點皮肉之苦,況且老子的無下限術式又不是擺設,不會讓他們亂來。”
“不過……”話鋒一轉,他眼底浮現出一抹精光,沉聲道,“如果這個罪名由平家承擔,那可就不一定了,畢竟老子的特權天上地下就這一個,所以柊是絕對不能站出來的。”
“這些話彆讓他知道,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受懲罰,事情會變得更麻煩。”
“……我明白了。”夏油傑沉吟一番,慢慢點了點頭,“我不會告訴他的。”
但內心裡,他的心情卻無比沉重,這種隻能看著友人慢慢被陰謀墮入深淵的無力感……實在是太痛苦了。
咒術師們……為什麼一定要相互陷害,相互掠奪呢?
望著天空自由展翅翱翔的小鳥,夏油傑深吸一口氣,將那種種負麵的情緒壓在心底。
很快,二人便來到了一級咒術師放下帳的位置,五條悟在夏油傑心驚肉跳的視線內將手伸出帳外,還隨意的大聲呼喚著:“有沒有人?沒人老子可要出去了,彆怪老子沒提醒你!”
幾乎這麼一喊,隱藏在附近的一級咒術師頓時蹙眉走了出來:“你想乾什麼?”
“在學校太憋屈了,想出去逛逛。”五條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語氣與他對視。
“……”一級咒術師看了他良久,最終煩躁地擺了擺手,“算了算了,雖然上麵的意思是再晚一些放了你,不過現在也沒有區彆了,你走吧。”
見他真就收了帳再也沒有管過五條悟的行動,五條悟和夏油傑都一臉懵逼,被從天而降的驚喜砸的暈暈乎乎:“……等等?我的罪名解除了嗎?”
“不是原諒了你的罪名,而是找到了新的罪犯,也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一級咒術師漫不經心地隨口說了兩句,“要不是他主動承擔了罪名,你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被放走。”
主動承擔了罪名?
五條悟疑惑一挑眉:“誰啊,明知道是死刑還往裡跳,腦子不正常吧。”
一級咒術師沒好氣地瞥他一眼:“這件事一共就涉及了兩個家族,你們五條家和平氏一族,你覺得呢?”
“……”刹那間,五條悟幸災樂禍的表情一僵。
瞳孔一瞬間縮緊,心臟重重一躍。
……平氏……一族?
不會是?!
“是誰!!”刹那間,五條悟猛然雙手壓住一級咒術師的肩膀,語氣變得十足危險,“告訴我,是誰承擔了一切!”
一級咒術師蹙緊眉,剛要嗬斥他的無禮,卻不小心對上了五條悟墨鏡後的眼睛。
那雙湛藍的眼睛裡仿佛覆蓋著厚厚的冰霜,席卷著前所未有的風暴,冰冷刺骨,與之對視就會感到頭皮發麻,仿佛要被那暴風雪吞噬一般!
一級咒術師下意識打了個冷顫,竟有些心肝發顫,渾身動彈不得。
隻能語氣微弱,斷斷續續的回答他的話:“就是平氏一族的……那位少主。”
“——平清柊。”
……
平、清、柊!
五條悟的眼眸重重一收縮,渾身釋放出鋪天蓋地的殺氣。
隨即身影一晃,瞬移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