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甜沙(2 / 2)

掌上飛花 多梨 6718 字 8個月前

實質上,陳修澤很少吃甜食。

現如今是知糖這種東西吃多了不妙,對身體損害遠遠大於口腹之欲。不少白皮佬,嗜甜無度,飲食上絲毫節製,吃到圓滾滾,各種疾病也隨之而來。

太過貪戀口舌之欲有損身體,因而平時陳修澤少食甜。一個月,或者兩個月,才會購一塊兒蛋糕。

小時候,是愛吃,卻吃不到。

家中孩子太多了,父母教育陳修澤,他作為兄長,理應愛護弟弟妹妹。無論是玩具、食物、書籍……都先滿足弟弟妹妹的需求,兄長和父母都要排在後麵。家貧人多,收入低開支大,生活艱難,沒有多餘的錢來買糖吃,即使有,也往往先給弟弟妹妹分————小孩子淘氣,有吃了一顆還想要第二顆的,陳修澤也不吃,先給他們。

陳修澤一年中吃糖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勿論蛋糕.

他距離蛋糕最近的一次,還是母親生病時,她在病榻上過生日,好心腸的鄰居煮了麵、帶了一塊兒千層葉蛋糕來。

母親胃口不好,吃不下甜食,先分給幾個孩子們,陳修澤原本是有一塊的,但陳永誠年紀小,手沒拿穩,蛋糕跌在地上,立刻哭起來。陳修澤將自己那塊兒讓給永誠。

他自己將地上跌到一塌糊塗的那一小塊兒千層葉蛋糕撿起,本應該丟掉,但他實在渴望。方才那塊兒,陳修澤差點就能吃到。隻差一點點,他已經感受到奶油的柔軟和酥皮的甜香。倘若一直吃不到,也就罷了,最痛苦的便在於隻差一點。倘若有人間煉獄,其中最煎熬、最苦,也莫過於隻差一點。

陳修澤背著弟弟妹妹————兄長的尊嚴是無法丟棄的,他不能讓弟弟妹妹瞧見自己這副模樣。陳修澤永遠記得那時的場景,他如同竊賊,藏著那一塊兒從地上撿起的蛋糕。他躲在漏水的閣樓上,以狼狽的姿態吃著那一塊兒沾了泥土和灰塵的蛋糕。狼吞虎咽,又貪婪地細細品,酥油皮和奶油、泥土、堅果、沙子在他口腔中、舌頭上磨礪,甜和磨一樣清晰。

那一年,陳修澤十三歲。

現在的陳修澤,吃著方清芷為他親手做的蛋糕。

她就像他那時渴望又得不到、強行吃下、夾雜著沙子的奶油千層蛋糕。陳修澤不能容忍任何閃失。

但凡沒有真正在他掌控範圍內的東西,都令他寢食難安。他必須確保自己擁有她。

縱使知她不愛自己,也絕不允許她的身體離開。

方清芷的確在步步踩他底線,今日能講出搬走這種話,明日就能提出分手,後天就能愛上彆人。

————陳修澤不過遲到一月,她就愛上梁其頌;再放她出去一個月,難以保證她不會懷上其他男人孩子。

走了一個梁其頌,還有千千萬萬個梁其頌。世界上男人大都一樣,他必須阻止這些空有好眼光卻無頭腦的男人誘惑她。陳修澤不允許。

這的確算得上兩人之間最嚴重的一次冷戰,冷戰時間竟足足長達十二個小時三十四分鐘。方清芷起床遲了,錯過早餐。孟媽已經為她燉好血燕盞,忙不迭地送來,又盛了滋補的湯飲。方清芷坐在桌前慢吞吞地吃,陳修澤握著手杖,進來瞧她一眼,又轉身往外走。

方清芷叫住他“陳修澤。”

陳修澤平靜“如果你還要談搬出去這件事,那就不必說了。”

他持手杖前行,路過西北角,瞧見那盆用來改風水化解的玫瑰花。少有陽光曬,那盆玫瑰的確開得不好,病懨懨的,無精打采。

陳修澤停步,伸手,摸了摸單薄瘦弱的倉皇花枝,指尖觸著漸漸變軟的可憐花刺。

她都沒有力氣來反抗他的觸碰。

“把這盆花移出去吧,”陳修澤說,“再重新換盆新的玫瑰。”旁邊人說好。

陳修澤站在原地,他仍看著那頹唐的玫瑰,折身,仔細看了看這個方位,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牆上,其實也有一扇窗,但那扇窗戶太小了,陽光曬不到這一處。

陳修澤說“你去請個室內設計師過來,再將當時的圖紙拿出來瞧瞧,問他————這個窗,能否再開大一些。”

他指這束因見不到光而病懨懨的玫瑰花∶“要求,能保證,上午、下午,陽光都能照到這盆花上。

得不到陽光的玫瑰無精打采。方清芷也無精打采。

她咳嗽剛好不久,雖然不是什麼大病,但令她失了不少胃口,現在身形也消瘦了些,味蕾尚未完全恢複,隻知炮的燕窩補身體,便機械地一勺一勺往口中送,實際嘗不出什麼滋味。

吃到一半,方清芷抬頭,看到拄手杖的陳修澤。他沒什麼表情,冷冷淡淡的。

方清芷說“我怕接下來說的話都是不必說的。”

陳修澤放下拐杖,他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歎氣∶“清芷。”方清芷∶“嗯。”

”大約是我昨天到家的時間不吉利,才會令我們產生分歧,”陳修澤緩聲,“現在讓我們倒一下磁帶,卷一卷,把時間撥回昨天的矛盾分歧處,假裝我現在剛回到家,你為我做了非常美味的蛋糕,我們一同吃蛋糕、喝茶、聊天,然後——你說你願意繼續做我女朋友,然後————然後什麼?”

方清芷愣了一下,放下勺子,立刻明白。她說“然後我想要搬出去住。”“很好,”陳修澤頷首,“為什麼?”

他看方清芷“為什麼想搬走你可以試著說服我——雖然我認為你一定會失敗,並且我仍在生氣,但我還是想給我的bb豬一次勇撞南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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