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不肯。
陳修澤平靜地說:“可惜了,特意差人去北角買的。”
提到北角,方清芷起身,看陳修澤:“你去找了我表弟?”
陳修澤問:“你怎麼不先問梁其頌?”
“我問,你會回答我?”
“怎麼不會?”
對視片刻,方清芷問:“梁其頌呢?”
陳修澤輕描淡寫:“殺了。”
方清芷手攥住被子,她難以置信:“陳修澤——!”
“你再不好好吃東西,”陳修澤說,“我就讓人把他抬到這裡,用殺豬刀拆了他的線——你吃一口,我就讓醫生給他縫一針。”
方清芷重新躺下,油鹽不進的模樣,冷冰冰:“那你還是直接把他殺了吧。”
陳修澤站在原地,手中拎著熱騰騰一份魚丸。
半晌,歎氣:“你起來吃飯。”
方清芷說:“不餓。”
陳修澤說:“你吃飯,我不凶你了。”
方清芷伸手捂住耳朵。
若是陳修澤的心再狠一些,自然還有招數威脅她吃東西,或者,直接扒開她的嘴,強行灌進去——再不濟,接飼食管。
但那又能怎樣呢?陳修澤冷不丁想起昨日兩人的爭執,她口口聲聲指責陳修澤,不過將她當妓,女、當情婦來看待。
……真要強行不顧意願喂飯,灌食物,那才是真把她當個玩意了。
陳修澤打開飯盒,就放在旁邊,扇了扇風:“是某個人喜歡的樓下阿伯做的魚丸。”
方清芷說:“我騙你的,我就沒見過什麼賣魚丸的阿伯,之前在我們樓下賣魚丸的是個婆婆。”
陳修澤頓一頓,改口:“是某個人喜歡的樓下婆婆做的魚丸。”
方清芷說:“我現在不想吃魚丸。”
“我還讓人買了北角的車仔麵,缽仔糕,沙嗲牛肉麵,”陳修澤說,“喜歡吃哪個,你就吃哪個。”
方清芷不說話。
陳修澤無言,他將東西輕輕放下,轉身走,微微跛著。
方清芷將頭蒙在被子中,她剛吃了藥,一開始還睜著眼睛,眼睛還是痛,昨天哭得太慘,以至於現在什麼都流不出,好似所有眼淚都熬乾了,僅剩的一點,還未淌出,又被熱騰騰的眼部肌膚給烘乾。
她都不知陳修澤現在為何又要來,昨天兩人吵得那樣凶,天昏地暗,彼此都惡言相向——方清芷還以為他那樣傲的性格,今天無論如何都不會再來了。他還來做什麼,不是說不強迫她麼?昨天她委屈,他一個搶人的怎麼也那樣委屈。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明明是他強行將兩人關係定成這般不堪的交易……
方清芷不能繼續想,以免氣惱的淚再流下,她無論如何都不願再在對方麵前哭泣,不願示弱。
她也需要時間去整理那些紛雜的心緒,去整理那些……那些為何流眼淚的真切因素。
方清芷隱隱有不好預感,她此刻與真相好似隻隔一層紗紙,隻需往前一步,她窺見真相的同時,也會直直跌入粉身碎骨魂飛魄散的萬丈深淵。
方清芷眨了眨眼睛,她如今不再會為弟弟和梁其頌擔憂,也不必擔憂——陳修澤那個語氣,定然不會再為難他們……
可惜她能看穿陳修澤待其他人時的想法,洞察所有,卻無法參透她同陳修澤的扭曲關係。大約這就是當局者迷,而她這個當局者此刻又患病,頭腦都不清晰……不多時,方清芷又漸漸睡著了。
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全都全部暗下來,外麵一團漆黑。
方清芷饑腸轆轆地醒來,她下午隻吃了生煎和溫慧寧帶的那些東西,如今也漸漸消耗掉了。她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勉力打開燈,看時鐘——
已經晚上九點鐘了。
這個時候,樓下的攤子大多也收了……不過家中還有些米麵,簡單做一些,也可以填飽肚子。
方清芷腳步虛浮、眼前發昏地打開臥室門,外麵的燈亮著,而陳修澤坐在那張單人沙發上,往後依靠著。他已經睡著了,聽到動靜,才睜開眼,看她。
方清芷問:“你怎麼還不走?”
陳修澤起身,他也睡了很久,沙發太小,又是這般姿態,他晃了晃肩膀,淡聲:“我留在這裡,等某人被高燒燒壞腦子,好趁虛而入看看她喜歡吃什麼。”
方清芷說:“我喜歡吃惡人的心。”
陳修澤揉了揉因睡眠姿勢不對而發痛的脖頸:“惡人沒有,聰明人的心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