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越大, 失望越大。
江一民原本覺得, 自己不會有這個想法的, 因為他來之前就知道,顧家人不會多喜歡自己。畢竟, 於家和顧家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彆。沒有讓人仰望的本事, 卻有一堆爛事,這就跟他看他舅舅們一樣,親戚是親戚, 看不上真看不上。
他能創業成功,就不是個傻子, 尤其是, 梅若華已經將他敲打的足夠清醒了。
所以他的訴求很簡單,並不圖於靜橋對他們另眼相看,甚至大加推介,他隻要能在這裡交際就可以了。
他早就看中了一個目標人物。
江一民當時靠著自己董事長的身份,讓於婉秋注冊了一秋公司,簽下的合同就是代理版權。
能有這個空子, 其實還是因為壹遊戲規模太小。
中國的遊戲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電腦剛剛普及的時候,那會兒電腦上全都是國外遊戲,國產遊戲彆說分庭抗禮,不過是萌芽。
第二階段就到了10年左右,那會兒中國的本土遊戲已經做得非常不錯, 大家發現,將遊戲代理給其他公司,發行到海外,其實非常的不合算。於是,許多有沉澱的遊戲大公司,就開始繞過了中介,自己推廣。
第三階段就是如今了,大家非但將國內的遊戲推廣出去,甚至在海外建立了研發中心,專門生產符合外國人喜好的遊戲,不少公司,海外遊戲收入已經占比非常重要了。
但壹遊戲因為成立時間太短,並沒有足夠的精力,將自己的遊戲推廣到海外。而所謂的簽署代理版權,江一民覺得就是用自己的東西給彆人送錢花,他並不願意。因此,《重歸地球》和《暖暖》的各種版權才能保存至今。
但身份的變化,讓人對一件事情的看法也在改變。
譬如,他原先覺得賣版權就是給彆人送錢,是在毀自己的基業。如今離婚判下來,6%的股份,他就算逆天了也不可能重新掌管壹遊戲,那麼就想的是建立自己的新帝國了。
他自然不會在壹遊戲上下功夫,而是能掙多少掙多少,將壹遊戲當作他的血庫,那麼他現在的想法就是,誰給的價錢高,就授權給誰。
我管你壹遊戲死活?!
而他看上的就是顧廷蘊。
顧廷蘊在競爭失敗後,並沒有在家裡閒著,他能夠在顧家出頭,就說明這人是非常適合經商的,顧家子女雖然隻拿分紅,但不缺錢,所以他直接拿錢在國外收購了一下頗有曆史底蘊的遊戲公司,搖身一變,成了為遊戲公司老板。
這家公司叫做GM,有著自己的主打遊戲,利潤很不錯,最重要的是,也是國外著名的遊戲代理商。
如果是跟國外的老板談,還要涉及到很多問題,譬如文化差異,譬如要解釋一下壹遊戲這等規模的公司,為什麼會跟他簽下代理版權,但如果是顧廷蘊,則這些全可以免掉。
另外,合同裡可寫著,如果壹遊戲開發了全息遊戲,海外用戶享有30%的遊戲倉配比。
遊戲倉是風口,是一看就能掙錢的買賣,如今誰不想搭上車呢。
可誰都能去試一試,唯獨顧廷蘊不可以,因為大諾已經與WW合作了,作為顧家人,他必須要避嫌。
但他不想嗎?
肯定不是的。
壹遊戲可是第一批擁有遊戲倉的公司,即便隻是30%的配比,那也是海外的第一份,那就代表著天大的利潤。
他怎麼可能拒絕?
到時候,大家互惠互利,顧廷蘊有錢掙,他有錢開展新的創業,這是多美妙的一件事。但是,這麼好的事情還沒開始,就被扼殺了。
顧廷蘊神出鬼沒根本摸不到影,所以他才準備在這裡狙擊他。
沒想到一切都計劃好了,他卻隻能在這個小屋子裡待著,哪裡都去不了,不但要看著彆人宴高客,看著彆人交闊友,還要受到雙重的嘲弄?!
梅若華嘲弄一笑就飄然離去,江一民卻越想越不甘心,動起了腦筋。
他看了一眼其他幾個人。
顯然,這麼被羞辱,沒人能受得住的,飯菜早就端上來了,卻壓根沒人動,而且,跟剛剛還往外看看相比,大家顯然意識到了,讓人看見被關在這裡,有多難看。所以,每個人都坐的離著窗戶遠遠的。
於婉秋和宋雪梅都在看手機,於靜帆臉上是無比的悵然,不知道在想什麼。
江一民發了條微信給宋雪梅,宋雪梅顯然看到了,不多時,就抬起了頭,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他。
江一民低頭接著寫道,“媽,事已至此,大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於靜橋不會幫我們,所有人都會看我們的笑話,難到你想以後年年來,都年年待在這間屋子裡見不得人嗎?你不是因為我們丟人才出不去,不要說跟大諾一樣,就算如顧家其他三個媳婦的娘家一樣,於靜橋也不會敢把咱們關在這裡的。”
“我又不是不知道,顧老二的嶽母家謝家的人,簡直囂張跋扈連同性戀都有,你看,他們不能出現拜壽了嗎?”
“說是丟了她於靜橋的臉,不過是因為我們不強大而已,她本就沒看上我們。”
這簡直說道了宋雪梅的心坎上,她一直是這麼隱隱覺得的,於靜橋高高在上,想跟她聊就聊,不想說話了,就掛了電話。
她是陪聊的嗎?她是親嫂子啊。
怎麼也算是個長輩吧,這樣對她,無非就是因為身份不對等,經濟不對等罷了。
而且,江一民摸到了她的痛處,如果年年如此呢?
宋雪梅想了想說,“這個人你考察好了嗎?當年我聽於靜橋說,他人品質不怎麼樣,手段黑的很。”
江一民自然打聽好了,“我問了婉秋,婉秋在顧家生活了那麼久,對顧家的人都了解。於靜橋跟他們都是競爭者,自然看不到好地方。婉秋說人不錯,即便她當年是親戚,也對她很客氣。”
一提於婉秋當年在顧家的事兒,宋雪梅就心疼,而且,比之於靜橋,她自然更相信女兒,她最終回答,“好。”
於是,江一民抬起頭,就看見宋雪梅站了起來,跟於靜帆說,“我想了想,生氣歸生氣,畢竟是自家小姑子,今天這樣的場麵,彆人娘家都有人,就她沒人來,她還被那麼多人盯著,不定多丟臉呢。咱們總歸要出現一下,否則爸媽都要怪咱們不照顧妹妹了,走吧。”
於靜帆臉上就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今天這事兒,他其實知道也不妥,而且妹夫也拒絕了,他還把江一民帶來,其實就是仗著自己哥哥的身份,沾光呢。
如今鬨開了,他自然後悔,不該光想著自己。
隻是宋雪梅那裡一直憤憤的樣子,他就不好勸。
如今宋雪梅想開了,於靜帆自然願意,連忙站了起來,跟著出去了。
於靜橋終究是個穩妥人,她話既然放出去了,就不會變卦,外麵居然還留著專門的人手,他們一出去說是去拜壽,立刻就過來個男孩子,帶著他們一路往外走了。
七拐八繞的,就到了於靜橋那裡,於靜帆先開的口,“我們給老爺子拜個壽,否則你沒個娘家人,不好看。”
於靜橋並沒有反駁他這一說法,隻是點點頭,“那我帶你們過去。”
路上於靜帆還解釋,“我和你嫂子沒想到,是我們不對,你彆跟我們計較了,終歸是一家人。”
於靜橋不失望是假的,但也沒說彆的,他哥到底想不想得利她無法判斷,但有一點是明確的,很糊塗。
也是,不糊塗能看上宋雪梅嗎?當年他媽就說宋雪梅骨子裡都是雞窩裡土鳳凰的得意,不合適。他哥還嫌棄他媽說的難聽,但她看來,真是如此。
隻是老太太語言沒什麼藝術而已。
她很快帶著兩人進了包廂,這會兒裡麵都是老朋友了,於靜橋就笑著解釋,“剛剛路上車出問題了,我哥哥嫂子來晚了,爸,我把他們帶過來給您拜個壽。”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車出了問題不會打車嗎?可也沒人說透。
倒是今天又成功讓老爺子開心的顧廷安,一邊幫顧老爺子倒水,一邊看了一眼他們。
這種拜壽,也就是進來說個祝福,說完了,於靜橋就毫不猶豫帶他們出去了,然後她也不可能永久陪著,就讓人把於靜帆夫婦再帶回去。
結果半路宋雪梅就說,“屋子裡憋得上,我在廳裡坐坐吧。”
服務員隻知道不能讓年輕的兩個出來,他的任務就是把他倆帶到於靜橋身邊,他們兩個是不限製的,所以也沒阻攔,就退下了。
過了會兒,宋雪梅看到了想要找的人,就讓於靜橋回去看看於婉秋,自己走了過去。
顧廷蘊就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他算是得罪了顧家所有人,幾乎沒有人搭理他。當然,他也懶得搭理彆人。
在他看,都是傻逼。
宋雪梅走過去就直接坐了下來,想著江一民叮囑她的話,“遊戲倉的生意,你感興趣嗎?”
顧廷蘊從酒杯中抬起頭,看了一眼宋雪梅,他自然是認識的,北京城什麼事能逃得過他的眼睛,自然也是知道,宋雪梅女兒跟了江一民,一聽就聽出了門道,他就笑了,“有啊。”
等著宋雪梅走了,顧廷蘊還是坐在廳裡的那個位置,動也不動,一直在等包廂裡顧廷安的消息。
上次在顧家,被警察帶走之後,老爺子對顧廷安就一般了。
倒不是偷東西這事兒丟人,畢竟以顧家的權勢,不過是給了幾倍罰金,幾天就出來了。顧廷蘊對老爺子的熟悉程度,不亞於自己的左手右手,自然是明白,老爺子這是覺得顧廷安不堪大用,所以短了興趣。
可他們家,如今能上場的也就顧廷安了。
難不成讓他幫他爸的那兩個私生子嗎?想得美。
於是他給顧廷安出了主意,送了今天的禮物,就看老爺子認不認了。
等了好一會兒,到了下午兩點左右,老爺子的身體也堅持不住了,終於包廂裡有了動靜。他斜眼看過去,就瞧見老爺子出來了。左手扶的是顧廷謙,右手扶的則是顧廷安,看樣子心情不錯,顧廷安的臉上也帶著笑。
顧老爺子出來,大家立刻就看過去,顧廷謙就代為解釋,“爺爺歲數大了,生活習慣固定,到了午睡的點了,大家繼續,我們先走一步。”
這個簡直是太能理解了,怎麼說也是九十歲的人了。
立時大家都打了招呼,送顧老爺子慢走。
顧廷蘊瞧著,覺得顧廷安這事兒應該是沒問題了,就放下了心,把手中最後一杯酒喝了,把酒杯一扔,準備回家去了。
他才不在這裡留著呢。
結果他走到門口,就瞧見一輛黑色的車子已經開走,顧廷謙和顧廷安居然都站在原地。顧廷謙看見他淡淡點了點頭,叫了聲四哥,又進去招呼人了。
顧廷安背著身一動不動,他心裡一動,上前一看,果不其然,眼眶都紅了,這也就是壽宴不敢造次,硬憋著沒哭出來。
顧廷蘊連忙讓他上了自己的車,開著車帶他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