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滿院都是被風雨淩虐過的樹葉,謝柒拿著掃帚把樹葉掃乾淨,又從廚房把早已燉好的筒骨端出來,放進院子角落的空碗裡。
靈犬聞著味兒出來,看見謝柒乖巧的搖了搖尾巴。
“白謁~”
謝柒摸了摸靈犬的頭。
聞到熟悉的味道,白謁並不反感,依舊低頭進食。
見此,謝柒露出笑來。靈犬認主,平日裡除了謝玄景,也隻有他這個自小照顧白謁的仆從才能摸它的頭,哪怕是謝蘊都不行。
想到這,謝柒笑容放大,好笑道:“都成精囉~”
隻是話音剛落,原本還乖巧進食的靈犬,突然望向門外,發出“嗚嗚”的聲音,露出獠牙。
“白謁?”
謝柒的手一頓,順著靈犬的視線望去。
原本空蕩蕩的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來人著一身白衣,上麵沒有多餘的花紋。雪白的淩鍛紗在陽光下泛著光,襯得整張臉都透著白,如果忽略他眼角那一抹刺眼的紅的話。
刺眼的紅一直蔓延到了太陽穴,可怖極了。
“家主!”
謝柒驚道。
那道白動了動,陽光恰好落在他身側,一半暗一半光,瞬間把人割裂成兩半。
“嗚嗚~”
白謁往後退了兩步,躲在謝柒身後。
謝柒沒注意到白謁的動作,他衝到門口,滿臉擔憂。
“家主,你怎麼受傷了?”
“我沒事。”
謝玄景挪步,將那道光甩在了身後。
謝柒走近了才發現,謝玄景的白不是淩鍛紗襯的。他看起來不太好,右眼角的傷口很深,血順著太陽穴往下淌,染紅了側臉。要不是剛才謝玄景半個人都隱在陰影裡,整個人又背著光,自己早就能發現端倪。
“家主,你這傷……”
謝柒跟在謝玄景身後,還想再問。
“嘭~”的一聲,門關了,謝柒被迫停在門口。
“我有些累了,晚膳不用叫我。”
門內傳來謝玄景的聲音。
這是連晚飯也不吃了?
謝柒擰著眉,愈發擔憂起來。
自從謝家出事後,家主像變了個人似的。
那雙清冷的眼裡,四下無人時,偶爾會閃動著他看不懂的光。
是太難過了吧。
不過才束發之年的少年,還沒行冠禮,卻要麵對這些。
謝柒轉身,準備去拿傷藥,卻正好看見白謁對著門齜牙。
“白謁!”
謝柒板起臉。
變了的豈止是家主,連白謁都變了。
謝柒蹲下來,手蓋在白謁頭上,阻止了它的動作。
“白謁,家主是因為難過才不理你的,你不可以再跟著添亂。”
靈犬通人性,或許是察覺到謝玄景心情的變化,這些天白謁總是對著謝玄景露出獠牙。
多半是想引起家主的注意。
畢竟自從家主從那場變故中醒來,也不再跟白謁親近了。
哎……出了這樣的事,誰還有心情管一隻靈犬呢。
……
門外,靈犬的“嗚嗚”聲淡去,謝玄景知道是謝柒把它帶走了。
他轉身走向裡屋,那裡有一處天然的靈泉。
褪去衣衫,謝玄景整個人沉了下去。泉水瞬間將少年包裹,他睜開眼,水刺得眼睛很不舒服,就像今天打進眼裡的雨水,湧來刺人的澀意,但他卻一動不動。
壓抑的痛楚下,帶來的是極致的快感。
“嘩啦~”
不知過了多久,水裡的人影動了。
謝玄景披著衣服,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水,就這樣隨意搭在肩上。水珠順著發梢滑過喉結,流進衣領。少年像是從水裡走出來的媚妖,隻餘下他一人的房裡,眉眼是與“清冷平和”這樣的字眼完全相反的神情。
少年笑了,對著鏡裡的自己。
陽光打在他身上,將鏡中的少年割裂成兩半,一半暗一半光。隻是那光來得極快,不過眨眼便整片灑進屋內,少年籠罩在光暈裡。
鏡中,是他一如往常的清冷麵容。
……
柳素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管事通知他們下午去領月銀,還說家主有事要宣布。
還能是什麼事,多半是要宣布破產唄。
柳素把最後一件衣服塞進包裹,歎了一口氣。
“哎,既然阻止不了,那就順其自然吧。”
比起重新找工作的煩惱,她更抗拒摻和進紙片人的紛爭裡。
下午,謝玄景宣布破產賣房的消息。不過幾日,少年眼角的傷痕淡了許多,氣息越發沉著冷靜,倒是很有幾分日後的風采。
周圍仆從哭作一團,隻有柳素麵無表情,甚至昏昏欲睡。
有人扯了下她的衣袖。
“你不難過麼?”
柳素一怔,還在想麵前扯她衣服的丫鬟是誰。下一刻,就聽見一道喊聲——
“領月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