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來襲的消息不脛而走,與此同時流傳出去的,還有封都城外那個古怪的龜殼和來傳訊的女修。
她是誰?
她為何會來傳訊?
她怎麼知道妖獸來襲的事?
此人在這事中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自然是做好人好事的角色,至少住在外城的凡人是這麼想的。
此時那個巨大的龜殼已經被城外的女修收了起來,封都城戒嚴,開啟了護城大陣。那女修進不來,隻是用靈力運起龜殼,端坐在半空。
城外的風吹過,城內的人像被罩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罐子似的。他們仰頭看向懸坐在半空中的女修,看風撩起她的發絲,又輕輕放下。
那女修的麵容他們看不真切,隻覺得像是籠在一層薄紗裡,頗有些神秘。
“是仙人下凡嗎?”
有看見這一幕的孩童問道。
“看不清楚,不過能冒著危險通知大家妖獸來襲的,應該是個好人吧。”
“那要不要讓她進來呀,外麵全是妖獸。”
有人說著,看著正在天空盤旋的各種鳥類妖獸,縮了縮脖子。
那女修就那樣懸浮在半空,雖說她坐在那個古怪的龜殼裡。但是……怪嚇人的,那些妖獸可會飛,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真的不讓她進來嗎?是她通知我們有危險的。”
終究是心軟的人多,一旦有一個人提出這話,便很快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同。
不過心軟的更多的是凡人,做不了這座城池主的凡人。
“真是愚蠢!”
有修士見狀,不由暗罵出聲,更是和身旁的道友說道:“也不知三位城主那邊準備得如何做?如今護城大陣已開,一時半會那些妖獸也進不來。要是為了城外那女修開城門……”
“奇了怪了,那些妖獸怎麼不攻擊她?”
“那女修和那些妖獸不會是一夥的吧?”
有修士說道。
與那些凡人不同,他們修道多年,自然是不相信有什麼仙人下凡的鬼話。看起來,那女修修為不錯,至少都有金丹期。
不過把一個金丹修士丟在外麵這種妖獸成災的地方,修為再不錯,也不該是如今這種情況吧。
不對,很不對!
而且對方如果腦子沒問題的話,為何要冒險來通知消息呢?
有人其心不正,便總覺得彆人也心思不正。
柳素坐在龜卜上,她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些妖獸是真的不敢靠近她,不過這種不敢靠近也是有條件的,如果她距離這些妖獸超過一定距離,這種不敢靠近就會失效。
每當這時候,在前麵領頭的妖獸總會試探性的往她的地方靠近幾步,直到再度恢複到那段“安全距離”。
真是邪門她娘給邪門開門,邪門到家了……
柳素還沒弄清這裡麵的原理,倒是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她可還沒忘記,她頭頂上還有一群妖獸呢。
因為隔得遠的緣故,封都城門才關時,還有一小部分衝了進去。好在數量不多,已經被守城的修士處理了。但比起天上的大部隊,那丁點妖獸塞牙縫都不夠。而且更可怕的是……
她發現遠處還有妖獸趕來的趨勢。不僅如此,天上那些妖獸已經開始攻擊封都的護城大陣了。
不妙啊。
就算她這個妖獸隔離器坐在這裡,也不頂用啊。那她還怎麼等到大部隊來救援……
柳素這人雖鹹魚,但有時性子卻格外執拗。比如妖獸群這事,她之前花了那麼多精力,如今發現花了個寂寞,自然脾氣也上來了。
她心思一動,結合剛才的發現。乾脆把龜卜從城門上取了下來,與此同時運起龜卜半懸在空中。
不遠不近,正好隔在天上的妖獸和地上的妖獸中間,保持了一段微妙的距離。讓那些妖獸不敢輕易攻擊護城大陣。
而這些,那些守城的修士並不知曉。
他們隻是看見城外的女修喊完那句“妖獸來襲”,不一會便將那個古怪的烏龜殼取了下來。隨後運起靈力,懸坐在半空。
很微妙,這個高度,這個距離……
就像是帶著妖獸來乾架,但半途中發現城門關了,隻能尋個好位置監視城內舉動的樣子。
而且,那些妖獸似乎真的很聽她的話。一見那女修懸在半空,便停止了攻擊護城大陣,就像是接收到了某種指令。
仿佛是……
“這女修不會是妖獸成精吧?”
看起來很像啊……
城門上,一見那龜卜就認出柳素身份的某守城修士欲言又止。他想說,他好像認識這人,雖然是單方麵的。而且對方看起來並不像要搞事的樣子,反倒是先故意讓他們關了城門,又製止了那些妖獸襲城的行為。
雖然,他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阻止的,但是……
“我,……你要乾嘛啊,二槽!”
二槽是與他一同守城門的修士,此時他見對方正在拿身側的靈箭,有種不祥的預感。
二槽聞聲側頭:“什麼乾嘛?”
說著努了努嘴,示意對方往他身旁看。
老大在呢。
那守門修士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走神時,負責他們守城修士的老大來了……
“這……”
他張了張唇,正巧這時老大朝他看來。
沒有猶豫,終究是把自己心裡的猜測說了出來。
“我瞧著那女修有點像乾門的那位柳師姑。”
說著,他把之前遇見那位柳師姑的事說了出來。
此時,一直注意著城門處舉動的柳素發現一件古怪的事。那守城的人裡麵,先是有一人拿了身側的靈箭,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又把靈箭放了下去。
這些人不會以為她和這些妖獸是一夥的吧?
她正想著,恰好聽到城門處有人朝她喊話。
“敢問道友貴姓?”
柳素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隱藏姓名的必要。
“乾門柳素。”
問話的修士一驚,難不成還真是那位乾門柳師姑。
他不敢托大,畢竟無憑無據的,總不能憑空相信對方空口白話。隻能客氣中帶了三分警惕:“能否請師姑往後退退?我看你離那些妖獸挺近的,不太安全。”
這話說得,真擔心她不安全難道不應該迎她進去?
“……”
行叭。
柳素一臉“雖然我知道你在瞎扯,但是我大發慈悲不跟你計較”的表情,隻是卻並未像那人說的那般有所動作,而是反問道:“你確定?”
那人點頭,她瞬間讀懂了對方的表情。
就是不知道呆會他會怎麼求著她回來……
城外的女修動了,帶著她那個巨大的烏龜殼一起。然後,在眾人的震驚的目光中,那群原本還按兵不動,勉強算得上乖巧的妖獸,齊齊朝城門處前進了一大步。
蒼穹之上,大批的鳥獸對著護城陣法狂啄。
幾歲大的孩童嚇得直哭:“娘,我要娘親。”
原本還大著膽子看熱鬨的凡人頓時亂做一團,就連那些修士麵上都愈發嚴肅起來。
妖獸不可怕,成千上萬不計其數的妖獸才可怕。
這時,那位與柳素對話的修士才知道那句輕飄飄的“你確定”是什麼意思。
“師姑,且慢!”
那修士慌忙出聲,柳素運起龜卜回到原處。
不過眨眼間,原本齊齊攻過來的妖獸瞬間又回到了原位。好像剛才發出攻擊的不是它們……
“這……”
是他眼花了吧?
那修士眨了眨眼,回頭一看,他手下那群守門的修士此時也跟他是一樣的表情。
“……”不對,乾門不是隻精通算卦嗎?什麼時候能號令妖獸了?
場麵一度十分魔幻,偏偏那半空中自稱柳素的女修泰然自若。見他們一群人一副見鬼的表情,還十分好心的解釋:“你說如果我真的是這群妖獸的頭領,我之前還讓你們關城門乾嘛?”
這……有點道理。
“又何必大張旗鼓出現,惹你們懷疑?躲在暗處看戲不香嗎?”
這……無法反駁。
那守城的小統領被說服了,最後隻瞥出幾個字:“敢問師姑,這些妖獸何意啊?”
你問她?那她問誰……
柳素表示不知道,但此時城內人心惶惶,偏偏那三位城主跟查無此人似的,現在還沒個說頭。再看靠近城門的那些凡人,一個個瞪大著眼睛看她。
人恐懼時,便總盼著能有人從天而降救他們於水火。
此時情況不明,城主不作為,無數雙眼睛下,柳素便成了那個能救人於水火的人。
麵對一群人用“我相信你的話”的表情看你,怎麼破?
“……”
就撒個善意的謊言吧。在師尊那邊安排的大部隊來之前,先安撫人心最重要。畢竟誰知道這群妖獸什麼時候發瘋呢?
柳素咳嗽兩聲,麵無表情瞎掰:“我修天相道。”
言下之意,我都敢窺伺天機,怕這?
“這……”
“天相道?”
“是那位柳師姑嗎?”
“是吧,雖然麵容看不真切,但瞧著十五六歲的樣子,年紀對得上。”
“啊,是柳師姑!”
“嗨呀,我想起來了,這不是乾門的龜卜嗎?乾門老祖用過的,當年用它推算出邪族的動向,聽說後來收了徒弟。天賦驚人啊,送給他徒弟了。”
“什麼鬼?龜卜就龜卜,扯我們邪族乾嘛?”
“……”
城內吵吵嚷嚷,隔著守城大陣,柳素聽不真切。就像此時她依舊戴著“即忘”,那些人看她隻會覺得隔了層紗,此時有印象。再見麵時,也隻能憑著年紀和聲音來辨認她。
不過柳素對這些並不在意,她卻不知,她不在意彆人可在意得緊。
城內,乾門柳師姑算出封都有災禍,提前示警的消息一傳出,頓時引起了不小的動蕩。
特彆是那句“我修天相道”,寥寥數字,彰顯了對方怎樣的底氣。
“這麼厲害的嗎?不愧是敢窺伺天道的女人!”
“難怪連妖獸都不怕,你不知道剛才她一退開,那些妖獸走過來的時候,地都在震,太嚇人了!”
“那可不,人家修天相道!”
“而且你們有沒有發現,那位柳師姑的麵容瞧不真切。我活了幾十年,從未見過有人這樣。就像是在看……神仙。”
說話的人嗓門很大,這句話柳素聽見了,並緩緩打出一個:“?”
……
城內的各種謠言,終於還是傳到了東城主府。
彼時,夏侯澊正聽著葉川說外麵的消息。
“城外突然有大批妖獸來襲!”
“臨城司那邊已經開啟了護城大陣!”
夏侯澊還在那句“妖獸來襲”沒回過神來。
什麼東西?妖獸來襲?
“誰乾的?”
他條件反射的問出口,葉川愣了愣正想回“臨城司”,就反應過來城主是問他妖獸的事,而不是開啟護城大陣的事。
“不清楚,城外流言很多,多數人都認為是邪族乾的。”
“嗯。”
嗯?!
他乾的?他怎麼不知道?
夏侯澊一怔,又覺得現在沒必要去追究那些。妖獸來襲……
好事啊!
這跟他的計劃簡直不謀而合,妖獸來襲,封都城亂。待人族那些蠢貨反應過來……
他心中冷笑,覺得老天都站在他這邊。他原本就在想法子讓人族那邊派人過來,這幾日確實也察覺到城內已經來了不少人族的人。但還不夠,還不夠……
這些人,還不夠真的讓人族動蕩。
他早已準備了一個大殺器,既然妖晶的事被毀。他苦心準備了這麼久的計劃沒了,他們人族也彆想好過!
夏侯澊此人,平素本就有種“我得不到,那你也彆想得到”的想法。他性格孤傲,最容不得人質疑他的決定,更彆說毀了他的計劃。
對於妖晶的事,他早就積攢了十分怒氣。但正如邱永所說,他這人十分能忍。
他越氣,就越想放大招。
現在他也不想像之前那樣徐徐圖之了。反正之前他們邪族已經折損了一個少尊,如今又有那個叫柳素的打他的臉,新仇舊恨算在一起,去他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可不是君子,正好現在妖獸來襲,把人族的人吸引來。等他放出他的大殺器,大不了同歸於儘。
況且……可未必是同歸於儘,封都可是他的地盤!
他想著,又問葉川:“臨城司那邊怎麼開啟護城大陣了?”
問完見葉川欲言又止,他揉了揉額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