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劍死得突然,柳素進去的時候他的屍身就那樣仰麵躺在地上。麵容安詳,瞧不出任何異狀,仿佛睡著了一般。
葉川見柳素進來,忙問道:“如何?師姑可看出什麼異常之處?”
柳素搖頭,轉而看向離坤:“師兄可看出什麼不對?”
或許是因著他一離開諸葛劍便死在獄中,離坤此時的麵色有些不好:“沒有,我剛才與他談話時還好好的。不過是聽見外麵有人爭吵,出去瞧了一眼,轉頭回來時人便沒了。”
他查探過,對方身上並無傷痕。
人死得古怪又突然,他甚至還未來得及用搜魂令。
離坤的眉攏成一團,話畢這才注意到謝玄景和柳素是一同進來的。兩人衣袍相觸,動作親密。但此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諸葛劍身上,便無人注意到這一細節。
隻瞧了一眼,或許連離坤自己都未注意到,他原本緊攏的眉頭蹙成了一條線。像是一條深沉的溝壑,宣泄出他心中的不安。
他未說完的是,剛才他之所以聽見爭吵聲會出去。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外麵爭吵之時剛好提到了謝玄景的名字。
看似各種突發的意外,卻像一場精心布置的局。一時也讓人摸不清誰是局外人,誰是局中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諸葛劍之死一時半會也議不出個所以然來。葉川也不好總把人留在這,隻能讓在場的人都先回去。
柳素明白葉川的顧慮,諸葛劍死便死了,做了這麼大的錯事,本就不可能讓他活著。但像如今這樣死得不明不白卻是不行的,而且對方死前又見過離坤和謝南懷,雖說明眼人不會把懷疑落在兩人身上。但這世間,難免有捕風捉影之人。
思及此,柳素離去前道了句:“葉統領放心,此事未必是人禍。諸葛劍做下那些事,說不得是見自己沒了活路,不想汙了門派名聲,羞愧自儘也說不定。”
一句話既寬了葉川的心,將看守不力的名聲替對方摘了。也將離坤和謝南懷在此事中的嫌疑摘了去。
葉川性子雖直,卻不傻。思索明白其中關鍵,便順著道:“師姑說的是,待呆會傳醫修來看看便知曉是不是自儘了。”
這話便是要過了明路,不了了之的意思。
見事情有了定論,柳素幾人也未久留。一行三人出了大獄,重新踏上回去的路,前後不過幾個時辰,卻一路無話。
柳素突然覺得有些冷,眼前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冬日的太陽曬不化連綿的大雪,反倒是把陽光映襯得刺眼又蕭索。
突然,一雙手擋住了刺目的光。柳素微眯著眼抬眸,陽光撒在少年的身後,照得那一頭如墨的長發仿若身披神光,染上了一抹金黃。
本應是溫暖的,柳素卻突然怔怔的開口:“謝……玄景,什麼時候春天才來啊?”
冬天的陽光看起來再暖,卻像披著假麵似的,金黃的暖光照在身上,骨頭裡也是冷的。
這場冬日,太久了。久到讓人思緒亂竄,也讓人遍體生寒。
“快了。”
謝南懷的眸光閃了閃。
短短話語間,少年已經換了個位置,用身體擋住了那道刺眼的光。
一切都那麼自然,自然得好似誰都沒聽懂對方話裡的一語雙關。
柳素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離坤耳旁,他的腳步頓了頓,簡直沒眼看。
他不想當那礙眼的太陽,這才故意落後幾步。蓋不住前麵兩人“柔情蜜意”……做個人吧!
孤寡老人風中歎氣,一時也分不清自己那拔涼的心情,是因著被兩人當狗殺了,還是因著剛才那場滿布疑雲的“意外”。
他搖了搖頭,甩掉滿腔鬱氣。隻是目光掃至謝玄景身上時,卻微微一頓。
離坤的眉頭不自覺蹙緊,一時讓人摸不透在想什麼。
……
一進城主府,似乎是受不了兩人黏黏糊糊的氣息,離坤找了個借口離開。
雖說他與柳素同住城主府,卻不在一個院子裡。一個在東苑,一個在西苑,兩處並不同路。如此一來,便隻剩下謝南懷送柳素回東苑。
送完人,謝南懷也未久待。一路走出東苑,本應依照原路出城主府,他的腳步卻微微一頓,這一頓不偏不倚,恰好是停在剛才和離坤分彆的岔路口。
冬日的樹梢白皚皚的一片,男人一身天青色法衣,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尤為顯眼。
謝南懷的微怔隻是一瞬,便朝著那道天青色處走去。
等在此處的不是彆人,正是去而複返的離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