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赴宴(2 / 2)

權傾裙下 布丁琉璃 17756 字 10個月前

聞人藺對她們的識趣頗為滿意。

他將視線落在趙嫣身上,看了半晌,無甚溫度道:“殿下這花,倒是送得勤快。”

趙嫣可不信他是專程來話家常的。

不過是樂於摧毀她的興致,享受眾人的顫栗罷了。

宮人采摘來的玉英已基本贈完,隻餘一支早開的榴花孤零零躺在石桌上。

“替父皇賜花恩賞臣民,是孤的職責。”

趙嫣心緒一動,順勢撚起那支榴花遞出,仰首乖順道,“這支,是給太傅準備的。”

她這話茬接得巧妙。聞人藺的視線從她的唇瓣下移,落在那枝同樣鮮妍的榴花上。

花影扶疏,他們一個負手挺立,一個筆直端坐;一個殷袍如血,一個緋衣明亮。

賜花是對忠臣良將的恩賞,賜者是君,受者是臣。

可惜,他既非忠臣,也非良將。君臣的身份之彆,約束不了他分毫。

“殿下有心了。”

聞人藺接過了榴花,指腹漫不經心撚了撚。

花枝在指間轉了一圈,聞人藺嗅到了極淺的、屬於榴花之外的一縷清香。

有些違和,他眸色微凝。

“王爺。”張滄朝聞人藺一抱拳,似有話稟告。

聞人藺將花枝負於身後,朝趙嫣略一頷首,走了。

火紅的榴花在他指間輕輕轉動,那霜雪般蒼白修長的指節,便染了花的豔色。

浮雲飄散,暖陽重新傾瀉,趙嫣的視線晃了晃。

她忙撐著腦袋,吐出一口熱氣。

“殿下怎麼了?”流螢第一時間扶住她。

“有點頭暈。”趙嫣道。

流螢抬頭看了眼燥暖的日頭,低聲道:“許是悶著了,奴婢扶您去拾翠殿歇息片刻。”

拾翠殿並不遠,趙嫣躺在小榻上,頭昏腦漲的感覺並未減輕。

她以為是束胸太緊,喘不上氣才導致暈眩,便道:“去和禮部打聲招呼,開宴祝酒的事孤許是趕不上了,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流螢見她麵色實在不對,且祝酒也非什麼必不可少的流程,便頷首道:“殿下在此稍候片刻,奴婢去安排。”

自明化年間發生親王帶侍衛入宮,欲於宴上行刺皇帝的事以來,宮中便下令:除武將卸甲解刀入宮述職,可領一名副將隨行外,其餘人不管王爺世子,皆不可攜侍衛家將入宮。

是故連孤星也隻能於蓬萊苑宮門外候著。

人手不夠,流螢隻能去找內侍傳話。

然而四下空無一人,再等下去恐殿下撐不住。她略一皺眉,沿著花林掩映的小道朝不遠處的宴席行去。

流螢一關上門,趙嫣便撐不住身子,漸漸軟了下去,眼皮宛若灌鉛,意識仿若陷入泥濘的沼澤中。

門猝然被推開,宮婢扶著一名後妃模樣的女子跌撞進來。那女子釵環儘散,呼吸急促,已然神誌不清。

“劉美人,您就在此處好好歇息。”

趙嫣聽到宮婢怯著嗓音,如此說道。

她呼吸一窒,便是再暈沉混沌也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雖不知是哪個流程出了紕漏,但她的確……是中套了。

還是最肮臟下作的圈套。

來不及呼喊,劉美人身上散發的甜香湧入鼻腔,與趙嫣體內的那股交融相撞,宛若烈火澆油,哧得燒出洶湧無比的、陌生的燥熱來。

慌亂,還有無措,趙嫣死死掐住了掌心。

假山之上的小亭中,趙元煜將一切儘收眼底。

直到親眼看到收買的宮婢將劉美人送入殿中,他才哼了聲,確認道:“趙衍近來謹慎得很,凡是入嘴的東西一應不碰,就連熏香也得用他們東宮自備的。你確定這藥下進去了?”

“這鴛鴦香是仙師親自調配的,分雌雄一種。雌的下在劉美人的酒水中,而雄的那份嘛,秋娘已扮成宮女染在了金葉絨花上,隻要太子賜花時哪怕沾染上一點,也必然中招。”

小太監露出一個猥鄙的笑容,“若單聞一種香,無毒無害,最多有些酒醉般的頭暈。然雌雄一香一旦相遇,陰陽相吸,那反應……世子您是親眼見過的。”

回憶起在府中幾次試藥的結果,趙元煜扯出一個陰沉的笑來。

若非自己不能暴露身份,他非得親自去瞧瞧那小太子剝離禮教倫常,如同低等野獸同皇帝的女人苟-合的下-賤模樣。

真解氣啊!

仙師讓秋娘送來的這藥,果真甚合他意!

察覺到少了什麼,趙元煜回頭一看:“對了,秋娘呢?”

小太監搖搖頭:“奴也奇怪呢,按理說秋娘混入宮女之中,下完藥便該回來了。”

趙元煜眸色一沉,很快忽略掉了這點插曲,一揮袖子興奮道:“不管她!按計劃引那群妃子去拾翠殿,務必抓現行!”

……

這是……哪兒?

秋娘被縛住雙手瑟瑟跌坐在地上,茫然四顧。

她不過是去替雍王世子辦事,剛要回去複命,便被人一個手刀劈下,粗暴擄來此處……

秋娘視線一頓,怔怔看著陷在陰影中的俊美男人。

她認出了這身暗紅色的衣裳,臉上中一半是驚懼,一半是難掩本性的驚豔。

“你們的仙師,藏身何處?”

他的聲音很低,聽起來有種繾綣的錯覺。

秋娘瞳仁一顫,咬唇道:“妾……妾不知什麼仙師。”

男人擺弄著手裡的榴花,晦暗中隻看得見他暗紅的衣裳輪廓,以及指間灼燃的紅。

“你會知道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甚至嘴角帶笑。

一聲慘叫還未徹底衝出,就被堵在了喉中。繼而傳來了一聲沉悶的倒地聲。

“帶回去,慢慢審。”張滄吩咐門外侯著的內侍。

女人很快被拖下去了,不出一刻鐘,便會送進肅王府的地牢中。

“王爺,咱……”

張滄回頭,卻在見到主子的臉時驟然色變。

那張臉煞白如霜,唯有唇瓣泛出不正常的緋紅。

聞人藺抬起眼來,漆色的眸隱隱透著詭譎的暗紅色,妖冶至極。

張滄知道,這是寒骨毒發作的征兆。

“王爺,你的毒!”

張滄回過神來,拚命在身上各處摸索著,然而什麼也沒摸出來。

他們都以為這毒要到七號才發作,是以這個月的藥丸還擱在王府的暗格中……

怎麼會提前?為何偏偏是今天!

“暫時死不了,慌什麼。”

晦暗中,聞人藺的聲音平靜得近乎殘忍。

這毒徹底發作時有多凶猛可怖,連張滄這樣的鐵血硬漢也不忍心再看一遍,他能不急嗎!

“王爺還能走動嗎?咱們馬上回府吃藥,來得及的!”

他向前半蹲,拍了拍自己健碩的肩臂,“來,王爺搭著卑職的肩走。”

聞人藺笑了:“本王這副尊容若讓人瞧見,以後還能太平?”

“那要如何……”

“你回府取藥來。”

聞人藺道,“半個時辰而已,本王受得住。”

張滄一拍腦門,說道:“卑職這就去!”

言罷旋風般跑了,連門也忘了關。

聞人藺起身去了窗邊,坐在那三尺暖陽下。

他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倚靠,虛握五指,又緩緩鬆開,仔細感受著骨骼肺腑中傳來的陣陣陰寒刺痛。哪怕陽光也如冰刀般徹骨,他亦麵不改色。

反正,早習慣了。

拾翠殿。

趙嫣麵色潮紅,喘息著提著半截花瓶。

花瓶的另一端,碎在了那已然昏厥的宮婢腦袋上。

解決了宮婢,趙嫣將視線投向軟榻上不斷扭動吟哦的劉美人身上。

而她身上所受之痛苦,一點也不比劉美人少。

這藥異常凶猛,先前她一個人呆著時隻是覺得頭暈,劉美人一來,她心裡便燒起了無名的邪火,幾乎要吞沒理智。隻是下藥之人並不知道她是女兒身,對同樣是女子的劉美人並無興趣,是以能勉強殘存一絲清醒,趁宮婢放鬆戒備偷襲了她。

不能傻傻呆在這兒。

即便沒有構成事實,她身為太子與衣衫淩亂的後妃共處一室,亦是彌天大罪。

抖出真實身份倒是能自證清白,可她怎麼敢?欺君罔上、牝雞司晨的罪,可比“通-奸”之罪大了不知多少倍!

破損的花瓶哐當墜落在地,趙嫣胡亂扯了被褥給劉美人蓋上,護住她最後一點尊嚴,這才拚著最後一絲清明,搖搖晃晃地扶著牆出門。

趙嫣腳步虛浮無比,視線扭曲模糊,隻能憑借本能摸索前行。

“人呢?怎麼不見了!快去找來,可彆壞了事!”

遠處傳來了太監尖細的嗓音。

趙嫣心一慌,下意識朝相反的方向踉蹌而去。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遠,也不知這條曲折不見儘頭的長廊要通往何方。她隻想離人群越遠越好,不要讓人看到“太子”這般狼狽不堪的模樣……

人語聲漸漸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那陌生急促的喘息。

燥火從體內一路燒上臉頰,化作熱汗淌下。趙嫣宛若涸澤之魚般,痛苦得快要死去。

在堅持不住之時,她終於看到了一處隱藏在蒼林後的,僻靜的殿宇。

趙嫣躲了進去。

因力氣耗儘,她幾乎是整個兒撲入殿中。

然後猝不及防地,摔在一片熟悉無比的、殷紅的衣料下。

趙嫣沒想到殿中有人,一時懵了。

她沒有力氣起身,隻能用力地咬緊下唇,昏昏然順著那片衣料抬眼望去——

渙散的視線中,那張湊近的冷白容顏顯得縹緲而模糊。

她拚命睜大雙眼,直至那五官慢慢拚湊成她最熟悉的模樣。

聞人藺看著鬢發汗濕、麵色酡紅的“小太子”,眼底有詫然劃過。他正受著毒發之苦,心情自然不佳,聽到腳步聲靠近便萌生殺意,誰知撞上來的卻是……

“殿下?”

他抬起冰冷的指節,將趙嫣臉側散落的束發撥至一旁,似是想看清她的臉。

趙嫣腦中嗡的一聲,一瞬間竟不敢看他此刻的神情。

她絕望且屈辱地閉上了眼。

事實證明,還有更絕望的。

聞人藺抬手時,身上特有的清冷氣息便浮動在她的鼻端——是與劉美人截然不同的、異性的氣息。

趙嫣甚至懷疑他身上也下了某種烈性蠱藥,因為她堅守的最後一絲清明,也在撞上這個男人的那一瞬徹底斷裂。

壓抑的陌生渴望如決堤之水,千百倍地反噬了回來。

她不受控製地抬手,指尖顫巍巍穿過殿門外投射的那縷陽光,輕輕攥住了那片殷紅的衣袖。

乞憐般微小的力道。

聞人藺怔愣。

他看著小太子**渙散的眼眸,仿佛明白了什麼,眼底的瑰麗淺笑徐徐遞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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