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裴颯說,肅王這幾日稱病,連太極殿議事都推辭了,狂妄得很。
趙嫣聞言將信將疑。
聞人藺這樣的強悍的人,也會身體不適?亦或是隨口的托詞?
他不打算繼續擔任東宮太傅了嗎?
趙嫣滿腹疑竇,回到東宮仍在揣度此事。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發覺,聞人藺幾乎知曉她所有秘密,而她卻始終不曾看透聞人藺的心思,連他在想什麼、做什麼,都一無所知。
正想著,流螢前來稟告道:“殿下,張太醫來請平安脈。”
趙嫣看了眼天色,還未到請脈的時辰。
她知曉定是交代張煦去查的毒有了眉目,忙斂神道:“請他進來。”
張煦行了禮,趙嫣屏退一乾侍從,隻留流螢在身側,隨即問道:“結果如何?”
張煦道:“殿下所給的這幾副丹藥方子皆有回陽助孕之效,微臣照著方子煉了兩丸藥,除了沒添加童男心頭血的藥引子外,其他藥物一應俱全。而後發現,煉出的丹藥上夾雜著一縷淡香,似與那書卷中夾雜的毒-香同出一宗。”
“有毒?”趙嫣凝思。
“臣起先也懷疑如此,可經過數次排查,確定香味的來源為南疆特產的燭蛇腺體。此物至陽至熱,能治病,亦能害人,關鍵取之於用藥之人如何配藥。”
張煦將趙嫣從錦雲山莊丹房中搜出的丹藥方子置於案幾上,指出其中用朱筆圈出的那味奇藥,“但此物香味特殊,非其他藥材能壓製住,是以不管配成回陽秘-藥或是毒-藥,皆會留下味道。且此物極其稀有,臣托遍了所有的關係,才在黑市老道手中買到夠煉成兩丸的量。”
這東西有市無價,可趙元煜一煉便是幾十丸,他有這般門路?
趙嫣端詳著張煦遞來的那顆黑色小丸,謹慎道:“這丸有毒嗎?”
張煦道:“微臣已親自試過藥,無毒。”
“……”
趙嫣佩服張煦的膽量,命流螢取了一袋金葉子贈與張煦當做“以身試毒”的犒勞,這才小心接過僅剩的那丸丹藥,湊到鼻端以手輕扇。
極淺的冷香縈繞鼻端,趙嫣忽然一滯。
略微熟悉的味道,她似乎在哪些地方聞到過,大同小異。
趙嫣想起了在肅王府看到的那隻紅漆小木盒,眸色微凝:是那種味道嗎?
趙嫣不太確定,示意張煦先行告退。
聞人藺銷聲匿跡了幾日,趙嫣琢磨起他消失前那句“將來若是膩了,殿下想求本王垂憐都求不來”……
總不可能是膩了吧?
趙嫣凝望著指間這顆散發出淡淡冷香的黑色藥丸,眉頭一皺,將藥丸隨手裝入一個小藥瓶中封嚴,起身道:“備車,孤要去肅王府一趟。”
肅王府,夜幕深沉。
張滄長舒了一口氣,甩了甩滿手的鮮血道:“吃了解藥,總算壓製住了……險些連我一起殺,嚇死人。”
蔡田卻是不語,望向燈火通明的淨室。
正此時,王府正門被叩響。
蔡田警惕,下意識按住刀柄貼在門後,示意張滄開門。
張滄謹慎將門打開一條縫,隨即將沾血的手藏至身後,愕然道:“太子殿下?!”
趙嫣在肅王府書閣的長榻中坐著等候,玉簟下墊了一床薄褥子,總算不那麼硌人。
沒多久,隔壁水聲停,一陣開門關門聲後,聞人藺散發披衣,帶著滿身潮濕的水汽而來。
見到下意識站直身子的趙嫣,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執著燭火點燃了閣中所有的燈盞,方坐在她對麵的椅中道:“殿下又有何事相求?”
趙嫣似乎又嗅到了那股極淡的霜雪氣息,端詳著聞人藺如常的臉色,聞言反問:“沒事我就不能來找你了?”
聞人藺微挑眼尾,良久,麵不改色道:“那便是殿下孤枕難眠,想借本王的身子使使。”
趙嫣一噎,熱意攀上臉頰。
“不過聽聞太傅托病在府,連朝堂和崇文殿都不去,故而來看看。”
趙嫣抿了抿唇道,“看來是我自取其辱了。”
聞人藺這遊刃有餘的模樣,哪裡像是生病的樣子?
見趙嫣彆過精致的臉去,眼尾的淚痣帶著薄慍的微紅,聞人藺逗夠了,這才心情大好地低笑一聲。
他抬了抬手臂,意有所指道:“這幾日是有些不自在,興許殿下紆尊抱上一抱,本王就好了呢。”
說到底,他又緩緩放下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叩了叩:“險些忘了,若殿下抱了,高低得再喝上兩碗湯藥才罷休。”
怎麼還提這事?
“我多喝那碗藥,隻是想著這樣保險些。否則將來出了什麼事,無人會為我善後……”
趙嫣惱然,“我不懂這些,以為身子能捱住。”
堅韌的小公主還是不太擅長示弱,聲音越發低細起來。
可聞人藺還是聽清楚了,輕輕“嗯”了聲:“本王的過失。”
他若有所思道:“下次本王帶兩本書去東宮,親自教教殿下,也不枉殿下叫我這一聲‘太傅’。”
……什麼書?
趙嫣怔怔然看著聞人藺正經的麵容,心中隱隱有些不詳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