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祭祀(1 / 2)

權傾裙下 布丁琉璃 8710 字 3個月前

男人的指節硬朗修長,揉撫時帶起一陣不容忽視的酥麻。

趙嫣被聞人藺揉入懷中,月華淡去,燈影消匿,眼前除了他暗色的衣襟什麼也看不到,呼吸間縈繞著他身上熟悉而清冷的氣息。

趙嫣漸漸放軟了身子,安靜地靠了會兒,方抬手,握住了聞人藺腰側的衣料輕輕拽了拽。

“有點熱。”

她的聲音捂在懷中,顯出幾分黏軟的鼻音。

聞人藺這才意猶未儘地鬆了鬆臂膀,放她出來透會兒氣。

皎月自雲層中探首,清泠泠落下一層柔和的光,照得牆磚發白。趙嫣以手背熨帖著緋紅的臉頰,甕聲道:“宮牆上如此,也不怕被人瞧見。”

然而轉身一瞧,宮樓上空蕩蕩的,唯有燈影照耀著小爐上烘烤的果食,哪裡有‘彆人’?

小爐炭火正旺,上頭烘烤的巧果忘了翻麵,冒出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趙嫣道了聲“糟糕”,忙拿起案幾上的銀箸將果食夾出,置於盤中。

霍蓁蓁團的那隻祥雲紅豆餡的巧果還好,趙嫣捏的那隻魚形蟹黃餡的就沒這般幸運了,一麵已焦糊,另一麵因餡料太足而開裂,滋滋流出金黃的蟹油來。

聞人藺走過來,俯身看著那隻龜裂的金魚果食半晌,忽而極輕地“嘖”了聲。

趙嫣從這聲低不可聞的氣音中,聽出了些許取笑的意味,不由懊惱。

她正欲將果食藏起,卻見聞人藺撐身坐於案幾對麵,伸手取走了那隻開裂的魚形巧果。

趙嫣怔怔的,看著他將巧果送入薄唇間,輕輕咬下一塊來。

三隻巧果,他偏偏挑了最醜、最失敗的那隻。

聞人藺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慢條斯理咽儘嘴裡的麵食,方含笑道:“殿下的手藝還是這般驚人,無論放在何處,本王都能一眼認出。”

說罷微微抬袖,露出腰間懸掛的那枚羊脂玉佩,玉佩上名為“貓”、形似“狗”的簡易紋路隱約可見,佩在威風凜凜的肅王腰上,顯得頗為幼稚可笑。

趙嫣隻得撐在案幾上傾身,伸手去奪:“我又不曾逼你享用……不好吃就彆吃了。”

聞人藺輕而易舉就壓製住了她的腕子,“形雖差些,勝在味道不錯。”

“哎,彆吃……這一麵都焦黑了!”

話音剛落,便見聞人藺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抬手握拳抵在唇上,輕咳一聲。

“你看,都說了讓你彆吃了……”

趙嫣惱然,皺眉看著端著茶盞清口的聞人藺半晌。約莫覺得眼前這幕荒誕且幼稚,她忽而彆過頭,聳肩輕笑一聲。

聞人藺乜眼看她。

他鮮少見小殿下露出開懷的笑顏,大多時候她都是將自己藏於“太子”的麵具之下,以纖柔之姿獨抗波詭雲譎。

此時驀然一笑,恰似雲層中漏下一縷光,眉彎唇揚,身後滿城燈火也黯然失色。

聞人藺待她笑夠了,方放下手中杯盞,捏了捏趙嫣無力蜷起的指尖。

“七月十八,殿下生辰,本王可準許一個心願。”

聞人藺回味著唇齒間蟹黃的醇厚與邊皮的焦苦,溫聲問,“想要什麼?”

趙嫣不假思索,揚著眼尾道:“想要太傅永遠站在孤身邊。”

不隻是位置,更是立場。

聞人藺被她的答案給逗笑了,真是獅子大開口,直白得可愛。

隻可惜,苟延殘喘之人沒有“永遠”可言。

聞人藺眼中蘊著看不透的淺笑,警告似的敲了敲趙嫣的手背,低沉道:“本王不信‘永遠’,換一個。”

趙嫣沒再開玩笑,這回神情認真了許多。

她凝思許久,方斂目輕聲道:“若方便,中元節我想出一趟宮,去……祭拜兄長。”

除了為趙衍報仇,她能想到的小心願,也隻有這個了。

……

七月十五,通天台上舉行盛**會。

冗長的祭文的過後,皇帝被發跣足,身著青衣道袍,親自點燃了高台上堆積如山的紙錢,祭奠七年前大戰中死去的十萬將士。

百官伏拜,趙嫣跪在最前端,心中十分清楚:這場法會選在神光教通天台,不過是借祭奠英靈的名頭向天請罪,求仙問道之心餘燼複燃罷了。

火舌沿著錢山竄天而起,紙灰彌漫皇城,聞人藺一襲黑袍、腰間紮著白絛挺立祭台一側,熱浪扭曲了他的麵容。

這場法會將持續三個晝夜,不過後續也無需太子露麵。趙嫣捱過了晌午,便以身體不適為由辭彆帝後,先行離開。

馬車自北苑出,拐過甬道,便與另一輛低調的馬車迎麵相逢。

對麵車夫朝著趙嫣抱拳,趙嫣認出此人是聞人藺身邊的右副將蔡田,便知這車定是聞人藺派來接她出宮的。

她想了想,對流螢道:“你是太子身邊的貼身宮婢,跟在我身邊太打眼了,就委屈留在東宮善後,勿使任何人發現我離宮。”

流螢道了聲“是”,將裝有香燭紙錢等物的小籃交予趙嫣,咬唇艱澀道:“還請殿下代奴婢,向太子敬一炷香。”

趙嫣點頭應允,趁兩車並駕之際撩開車帷鑽出,躍入了蔡田的那輛。

兩車很快相錯而過,宮門下禁軍值守,無人發現太子車中已換了人。

聞人藺準備的這輛馬車低調卻舒適,瑞獸香爐熏香嫋散,沁人幽涼。

案幾上還置放了一個包裹,趙嫣打開一看,裡頭是一身尋常的牙白色束袖胡服,並遮麵的帷帽。大概是考慮她獨自於車中更換不方便,衣裳選的是少年的款式。

趙嫣脫了太子外袍,換上束袖胡服,又將金冠取下,簪上玉簪,問趕車的蔡田道:“你們王爺呢?”

蔡田馭車而行,回道:“王爺尚有要事處理,讓卑職先伺候殿下出宮。”

趙嫣想起通天台上,聞人藺被熱浪扭曲模糊的身形,不知為何,心中一陣壓抑的蒼涼。

七月半,雲層投下一片厚重的陰翳,衝淡了地麵的陽氣。

雍王府大門緊閉,後院中堆積著無數紮成童男童女形態的紙俑,煞白的紙糊臉龐上點著兩團紅暈,看上去詭異至極。

“煜兒啊!你戴罪慘死,按理是不能給你立牌位、燒紙錢的,可父王心疼你個小畜生哪!父王隻能關起門來,偷偷燒給你。”

雍王坐在階前,一把一把將紙錢丟入銅盆中,時不時抹淚道,“父王沒用,護不住你。給你多燒些紙錢,童男童女也都燒了,保你在下麵衣食無憂、美人成群……如今宮妃有孕,太子也日漸康健,父王恐是登基無望了,煜兒若有怨氣,儘管朝那些人撒去,啊?”

正絮叨說著,平地裡一陣陰風卷地,吹得角門砰地一聲打開,紙俑仿若活過來般陰森森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