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興一愣,小心翼翼道:“稟公主,臣是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但這的確不像是有心人的策劃。”
“太子前去探查河水情況時,知府大人在哪裡?”
“臣當時還在忙著賑災事宜。尤其是城裡出現了疫病的苗頭,臣還在盯著防疫工作。”
衡玉淡淡瞥了眼廖興,半晌,她笑道:“我知道知府大人可信,現在那隨同太子探查河水的五個官員都在哪關押著。”
牢房裡,蓋嵐第一次見識到衡玉的手段。
留在江城的影二將功補過,收集到江城一係列官員的資料,衡玉用最快速度翻看完資料,開始逐一審問跟去的五個官員。
隻花了一個時辰,甚至沒有動刑,就讓那些人的心理防線崩潰。
五個官員裡,一人的母親是宋人,他自幼在江城長大,卻是完全效忠宋朝;三人是被重金收買;一人是擔心受責,才夥同其他人一起說是太子意外落水。
衡玉問:“我想知道,這次刺殺的主使者,是宋帝,還是那位行蹤隱秘的皇太女?”
沒人能答上來這個問題。
“以叛國罪論。”
衡玉起身離開牢房,她的一句話,也徹底定下這些人的結局。
“那個玩忽職守的前任知府呢?”
廖興小心翼翼道:“他在最裡麵的牢房關押著,臣原本打算過些時日再將他送去帝都受罰。”
衡玉淡淡道:“何必讓他再苟延殘喘,現在就給他個痛快吧。”
廖興下意識“啊”了一聲,失態過後,連忙應是。
蓋嵐壓低聲音道:“公主殿下,隻有六品以上官員你才能先斬後奏,前任知府雖然已經下獄,但帝都忙著賑災忙著尋太子殿下,現在還沒來得及給他定罪。”
“想殺便殺了,這種人的罪還需要再定嗎。”
若不是此人隱瞞災情,江城的情況不會變得這麼糟糕,穆瑾也沒必要親赴江城坐鎮局麵,讓宋人有機可趁。
見蓋嵐還想說話,衡玉說道:“蓋嵐哥哥,你是武將子弟,不過殺幾個官員罷了,你是覺得我的手段太狠了嗎。”
蓋嵐苦笑,終於不再說話。
走出昏暗的牢房時,衡玉被外麵的亮光晃了一下眼。
她微微眯著眼,抬起手擋在眼前。
“先回去休息吧。”
說完這句話,她平靜的臉上才露出幾分疲倦。
但在走之前,衡玉又轉頭對知府廖興道:“把江城所有官員的資料收集好呈上來給我,事無巨細。”
渾身都像散架一樣,衡玉憑著強大的自製力入眠。幾天沒好好休息,但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衡玉就睜開了眼睛。
廖興看到坐在主位的公主殿下時,下意識抬頭去看外麵的天色——公主這一覺,怕是沒有睡踏實吧。
他已經見識過這位公主的手段,沒敢耽擱,直接把整理出來的資料都拿給衡玉。
時間很短,影二那裡的資料自然沒有廖興齊全。
衡玉快速完,看向一直站著旁邊恭敬等候的廖興,抽出一部分官員的名單,讓廖興去徹查這十幾人。
等廖興離開後,衡玉看向匆匆趕來的蓋嵐,“你見到掌管江城駐軍的陳將軍了嗎?”
蓋嵐搖頭,“陳將軍不在城裡,他擔心陛下怪罪,這些日子一直親自尋找太子殿下。”
衡玉沒對陳將軍亡羊補牢的做法做什麼評價。
蓋嵐坐在椅子上,沉吟片刻,他問道:“公主,太子失蹤一事確實與宋朝有關,但不知公主會如何向陛下稟告。”
“有話不妨直說。”
蓋嵐一咬牙,“我與太子殿下自幼相識,感情深厚,對他失蹤一事也多有憤恨悲哀。”
“但也因我與太子殿下深交,需得提醒公主……剛經曆洪災的宋朝,國庫空虛,短時間內經不起任何一場戰爭了。”把最後這句話說出來,蓋嵐滿臉羞愧。
一國儲君被害出事,當下生死不知,但他現在說的,卻是周朝不能挑起戰爭為儲君報仇。
“沒關係。”衡玉說。
“若太子哥哥當真遭遇不測,我會讓宋朝百倍償還,也會為他實現心中所想,甚至走得更遠。”
“這短短幾年,我還等得起。”
很輕描淡寫的話語。
蓋嵐卻臉色慘白下來。
他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小公主,腦海裡回想著的,卻是某一日,溫雅矜貴的少年對他說過的話——我和玉兒約定過,讓她錦衣玉食恩寵一世,以後為她選個天底下最俊美的少年郎做夫君。
他那時候還嘲笑穆瑾來著。
——殿下,你這是把小公主當女兒來寵吧。
穆瑾還和他說了很多很多。
偶爾身上的擔子太累太沉重,穆瑾就是靠著對小公主的承諾熬下去的。
連帶著他,見多了那個肆意鬨騰的小公主,看著她此時臉上的冷意,竟然也覺得悲哀。
可蓋嵐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願為公主驅馳。”他俯下身子,如此說道。
***
衡玉到江城時,江城駐軍已經搜查了整整十天。
儲君身份太過貴重,陳將軍不敢怠慢,士兵們頂著細雨和可能爆發的二次決堤搜尋人。
修整一天,第二天衡玉親自去見陳將軍。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疲憊不堪的陳將軍和士兵身上,沉默半晌,和陳將軍道:“這樣的搜查已經意義不大,讓士兵們回去休息吧。”
落入河水中,被河水卷走的可能性非常大。
這些駐軍在江城方圓數百裡範圍內搜查多日,懸賞令又已經發出去,如果穆瑾當真在江城附近,怕是早就找到了。
所以這種徒勞無功,隻是以求心安的搜查沒必要了。
“公主殿下!”陳將軍那張疲憊的臉上浮現震驚之色。
“重新擬訂懸賞,但凡能提供太子殿下線索者,賞金千兩。”
“無論生死。”
說完這句話,衡玉抬手緊了緊身上的衣物。
六月的天,她身上穿的比初秋時節還要厚一些。
與陳將軍等人一道返回城內不久,廖興呈上資料,這是他按照衡玉提供的調查方向重新查到的資料。
衡玉翻看著這些資料,把那些可疑的名單抽出來。
一共有九人。
“全都抓進牢裡,我親自審問他們。”
裡麵的人,有幾個和通敵叛國有關,有幾個則是牽連到極為嚴重的貪汙**一事上。
江城官場,也該重新洗牌了。
刀起刀落,通敵叛國者更是禍及家人。
衡玉隻負責定罪,後麵如何處理全都交給廖興,再把蓋嵐丟去旁觀曆練。
她在江城待了半個月,此時距離穆瑾失蹤已經有一個月,但一直沒有得到任何有關他的消息。
江城的官員,甚至是遠在帝都的周帝和宋皇後,全都覺得穆瑾凶多吉少了——隻是沒有人敢輕易下這個結論。
江城官場的清洗徹底告一段落,衡玉終於決定返回帝都。
她騎在馬上,回眺江城方向,手裡捏著幾封書信,這是從那幾個通敵叛國官員家裡搜出來的。
在這幾封書信裡麵,是帝都一些官員通敵叛國的證據。
蓋嵐望著她的背影,似乎看到了帝都將要重蹈江城覆轍,被清洗的動蕩場景。
他又好像是看到了宋朝開疆擴土,在她的帶領下戰無不勝的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