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等到鬱洛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並且在報紙上登報離婚後,季家人才算是知道季曼玉到底受了怎樣的委屈。
這什麼狗屁登報離婚聲明,鬱老爺子是不認的。
但在發離婚聲明的時候,鬱洛已經和他心儀的女人住在一起,根本沒待在鬱家,以至於鬱老爺子想要把人好好教訓一頓,都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人。
看到離婚聲明時,季曼玉就傻了。
她不想再留在鬱家,任憑鬱老爺子和鬱老夫人怎麼挽留都沒用,直接收拾了東西回到自己家裡,毅然決然簽下鬱洛派人送到季家的離婚協議後,就是這麼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快半個月了。
季複禮瞧衡玉看報紙看得認真,眉心微蹙,低頭往報紙瞥了一眼,連忙伸手要把報紙搶過來,“彆看了,注意身體。”
衡玉由他把報紙搶過去,“哪裡這麼脆弱了。”
季複禮把報紙揉成一團,隨手扔進紙簍裡,“這些報紙已經叫人清理過了,怎麼還有在這裡。”
“清理了報紙有什麼用,大姐都記在心裡呢。”
說到這個,季複禮臉上也多了幾分擔憂。
他冷哂一聲,“我也是深受西方思想熏陶的,卻不知道這在婚內出軌是個什麼道理。什麼追求進步,不過是出軌還要給自己裹上個真愛的遮羞布罷了。”
他大姐不曾辜負過鬱家,更不曾辜負過鬱洛,嫁過去後勤勤懇懇操持家務,卻換來個這般下場。
也就是一直沒看到鬱洛,這家夥連離婚協議都是讓彆人送過來的,否則季複禮非得套個麻袋把他狠狠揍上一頓。
“他這分明就是人品下賤!”季複禮狠狠罵一句,結果動作太大扯到傷口,那張俊秀多情的臉瞬間因為疼痛扭曲起來。
衡玉被季複禮逗笑了。
她覺得自家二哥真是白長了這麼一張風流倜儻的臉,勾唇懶洋洋笑起來時桃花眼恍若含情,在家人麵前卻總是一副真性情。
笑夠之後,衡玉收斂笑容,“大姐現在應該在房間裡吧。”
季複禮點頭,“明天我打算帶大姐出去逛街買些衣服,也散散心。你身子還沒好,等我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她這具身體的確虛弱,衡玉對此沒什麼異議。
隻是,“你才剛被爹打了一頓,不先在家好好休息一頓嗎?”
“這些小傷也不影響我明日出門。”
說了會兒話,衡玉的注意力就開始渙散了。她把季複禮端來的牛奶一口喝完,讓季複禮扶著她出去外麵散散步,活動活動身體。
兩人散了半個多小時步,夜間的風有些涼,季複禮擔心她受涼,就把她扶回了房間。
陳嫂把她要吃的藥端了過來。
衡玉接過碗,遞到嘴邊時輕輕嗅了嗅藥味,分辨裡麵的藥材——都是些補身體、驅寒風的藥,藥效一般,但也無害。
衡玉便將藥全都灌了進去,把碗遞給陳嫂後,衡玉指著桌麵,“陳嫂,你把桌上那份藥方拿走,讓大夫看看,如果沒什麼大問題,就按照這份新的藥方給我開藥。”
“二小姐?”
衡玉輕笑,“你先讓大夫看看藥方,這是我從書裡翻找到的,興許藥效會比現在吃的這個要好。”
這份藥方是她按照原身的身體狀況給自己開的。
好在久病成醫,原身房間裡有不少醫術,陳嫂也沒疑她的說辭,“二小姐真厲害。”誇上一句就端著碗、拿著藥方出去了,還不忘叮囑衡玉好好歇息。
第二天睡醒時,已經錯過用早餐的時間。
廚上專門溫著粥,陳嫂看見衡玉下了樓,連忙把粥從廚房裡端出來。
這個點,季老爺子已經出門去麵粉廠了。季複禮也帶著季曼玉出門,家裡除了幾個下人就隻剩下她在。
吃過粥後,陳嫂就把藥給她端來。
聞到與昨天截然不同的藥味,衡玉就知道陳嫂已經按照她開的藥方抓藥了。
果然,陳嫂把裝著藥的碗遞給衡玉時,順口說道:“於大夫說了二小姐給的藥方比他開的藥方要好,所以他就按照新的藥方抓了藥。”
衡玉點頭,接過喝下。
她開的這份藥方藥效是要好上許多,但味道也是真的苦。這具身體有些受不了苦,衡玉一口氣把整碗黑漆漆的藥喝完。
喝完藥,衡玉就坐在沙發上翻看起報紙來。
從時政報紙到文學報刊,她都給翻了個遍。
下人都在其他地方忙碌,她就沒有掩飾自己的看書速度,一目十行翻看下去,尋找自己想要了解的東西了解。
到了下午,季複禮和季曼玉就回來了。
季複禮手裡提著不少東西,都是給季曼玉和衡玉買的衣服首飾。
季曼玉眉間的鬱氣似乎少了幾分,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衡玉時還朝她笑了笑,揮起手上的糕點,“和敬齋的桂花糕,你最喜歡的糕點。為了給你買到這個糕點,我們的季二少可是排了快半個小時的長隊伍。”
把手裡的東西全都轉交給仆人,季複禮手上空了些,把他買的吃食全部堆到衡玉麵前,讓她挑自己喜歡的來吃。
“那你們吃,我上去換身衣服。”季曼玉道。
她穿著有些寬大的襖裙,在轉身上樓時,臉上的笑容就全都消散了,鬱氣再次回到眉間。
衡玉注視著季曼玉的背景,若有所思。
季曼玉換完一身更家居的衣服,正坐在床邊翻看剛剛買的東西。
門口響起敲門聲,她提高聲音喊了句“進來”,扭頭看去,才發現進來的是衡玉。
“小妹,你怎麼過來了。”季曼玉連忙起身,扶著衡玉坐下,才看清楚衡玉手上拿著一份報紙。
衡玉把報紙遞給她,“最近身體有些虛弱,不知道大姐有沒有空,能不能幫我讀報紙。”
季曼玉低頭瞧著那份報紙,鼻端隱約間還能嗅到油墨的味道,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一天,她就是在報紙上看到鬱洛的離婚聲明。
那個男人寫的裡有動人的愛情,卻沒有把耐心交付給她,就連要和她分開也沒有當麵說上一聲,隻有一份冷冰冰的登報離婚聲明,好像非得讓整個北平的人都知道他們兩人沒有了乾係一般。
眼眶有些發酸,季曼玉掩飾性垂下頭,接過報紙,“好,你想看哪一篇,大姐給你讀。隻是大姐識的字沒你多,怕自己念得磕磕絆絆的。”
“無妨,大姐先念著,遇到不懂的字我自己看一眼就好。”衡玉假裝沒看到季曼玉的眼淚,溫聲說著是哪一篇。
季曼玉讓她脫鞋上床,兩人靠在一起,季曼玉輕聲給衡玉念著報紙上的內容。
季曼玉雖然纏了足,但也是識過字的,偶爾有些不懂念的字,衡玉提示一遍,她便也念了下去。
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季曼玉從一開始的磕磕絆絆,到終於念得順溜。
等她要將報紙翻過新的一頁,就感覺到肩膀多了幾分重量。
季曼玉微微側頭,瞧見衡玉不知何時已經睡了過去,現在正靠在她肩膀上。
季曼玉有些哭笑不得,這麼個姿勢也能睡著,怕是剛剛一直在客廳等著他們從外麵回來,都沒有好好睡午覺吧。
小心把報紙合上,季曼玉對報紙很愛惜,輕輕放在了旁邊桌子上,這才要扶著衡玉坐下。
察覺到動靜,衡玉微微睜開眼睛。
“沒事,在大姐床上睡會兒吧。”耳邊有人輕聲道。
身體體質太差,很容易就沒有精神。衡玉聽到耳邊的聲音,也沒勉強自己,在床上躺好,閉眼睡了過去。
季曼玉走下床,給衡玉撚了撚背角,輕手輕腳走出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有十裡洋場燈紅酒綠,有大師雲集談古論今。
這裡也有底層百姓貧困交加。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前記
PS:“從此以後季曼玉女士之生活與鬱洛不涉”。參照了鬱達夫的登報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