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影14(2 / 2)

衡玉一句話就讓關雅樂了,她連忙點頭,“那正好,我待在家裡也沒什麼事情做。跟著老鄧學了認字,以前還能讀讀報紙,這兩年眼神沒那麼好了,就很少讀了,無聊時就想找個人陪我聊天。”

走出四合院時,衡玉拉了拉圍巾,遮擋些迎麵打過來的淩厲冷風。

她和係統道:“越是接觸,我感覺鄧謙文教授的人品越值得人敬重。”

係統不清楚她怎麼突然發出這句感慨。

“你忘了嗎,關奶奶給我講過她年輕時候的事情。”

雖然沒有詳細描述,但衡玉也能從她的話中拚湊出完整的事實來。

年輕時候的關雅,可沒有現在的氣質和學識。她祖上是清朝的大官,後來祖父吸食鴉片,把家裡都敗了。她父親體弱多病,很早就撒手人寰。關雅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跟著母親在外祖家生活,寄人籬下,養成了一副敏感的性子。

年輕時候的鄧謙文則不然,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學識出眾。而且當時,鄧家蒸蒸日上,家底殷實。

兩人是指腹為婚,盲婚啞嫁。

剛嫁到鄧家時關雅很忐忑,總擔心自己這裡做不好那裡做不好招來嫌棄。在那個時候,是鄧謙文空閒時一步步引導關雅要怎麼和他的家人相處,一點點讓關雅放下敏感自卑。

兩人婚後兩年關雅還沒懷孕,她在鄧家受到了不少壓力。那時候鄧謙文還要去美國留學,他思考之後,決定帶關雅一同去美國。

在美國人生地不熟的,擔心關雅在家無聊,他把住處選在周圍華人很多的地方,還教關雅說些簡單的英語,教關雅寫字。

“現在人人看到我和老鄧,都說我們相配。但是在以前啊,可都不是這麼說的。”

衡玉還記得對方說這句話的神情。

帶著淡淡的感慨和幸福。

雖然不是同一輩分的人,但鄧謙文和關雅這對夫妻,與鬱洛和季曼玉,就是一個對照組。

在這個時代,所謂的不般配,隻要有一方願意多寬容些,多給彼此一些時間,其實也是可以從“不般配”變為“般配”的。

畢竟也沒有多少人生而知之。

***

《黃粱一夢》這篇,季曼玉打算投到《新公報》報社。

她的前兩篇都是投到《日報》那裡。顧名思義,《日報》裡麵的內容,大多數是拿來打發時間的。

《新公報》卻不同,在北平文人圈子裡,如果說有誰沒看過《新公報》的報紙,那絕對是要貽笑大方的。

《新公報》的專業程度高,而且北平這一家是報社總部,但報社在滬市、南京、長沙等人口較多的城市,也都設有報社分部。

如果遇上什麼特彆出眾的,報社會同時在好幾個地方連載,推廣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很快,信稿便寄到了《新公報》。

“蘿夢”這個筆名已經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信寄到報社,很快就到了副主編柳餘生手裡。

柳餘生本人學貫中西,身上常穿的卻是一身灰色長衫。他擦了擦手,這才將信撕開,取出信封裡麵的翻閱起來。

當看到時間線是在一九一九年時,柳餘生便心念一動。

他往下繼續翻看,很快就看到五月四日這一天,黃粱被他爹派出去拿賬本。

這裡有很大一段內容在描寫那場浩大的運動。

柳餘生身為北平人,那場運動興起時他也不過二十出頭,自然也曾親身經曆過那一場前所未有、石破天驚的運動。甚至,他本人就是學生領袖之一。

把那件事娓娓道來,柳餘生著,眼前似乎浮現起昔日種種。

很快,他就看到黃粱正準備坐上黃包車,結果一陣頭暈後,再次睜開眼居然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一片黑漆漆的,而他麵前一個大屏幕,上麵正在播放電影。

這部電影,講的就是有關這場運動!

柳餘生下意識坐直身體,屏息看了下去。

裡,在來到這麼一個陌生的地方後,黃粱隻覺得腦子一陣發疼,還是像之前一樣暈暈乎乎的。他明明記得自己剛要坐上黃包車啊,耳邊還隱隱約約是各種嘶喊聲,現在這裡怎麼這麼安靜,周圍還是一陣黑漆漆的呢。

黃粱忍不住動了一下,手在椅子上摸了一把。觸感也沒錯,大白天的,他總不會是做夢了吧。如果是做夢,那這一場夢就太過真實了。

“黃粱你怎麼了,動來動去的。”旁邊的同學聽到黃粱的聲音,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黃粱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在陌生環境裡,下意識保持沉默,先細細觀察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電影已經到了尾聲,同學站起身,領著黃粱往電影院外麵走,一邊在黃粱耳邊絮絮說著這部電影。

“電影拍得真好,不愧是大導演執導的百年五四獻禮片,感情都很到位。一百年前那場運動,實在是讓我看得頭皮發麻啊!”

讀到這裡時,柳餘生會心一笑。若是那場運動時隔百年還能讓後世人神往而追憶,實在是讓他、以及其他參與者倍感光榮。不得不說,這一段場景寫得當真是好。

走神想了會兒,柳餘生繼續認真下去。

黃粱沒細聽同學的話,他正在默默打量自己的手,打量周圍那些衣著暴露又奇異的人,打量著裝潢漂亮但卻陌生的電影院,打量著那會自動上下的“樓梯”,滿是惶恐不安。

他到底來到了什麼地方?

直到聽到同學那句“一百年前”,黃粱的身體立馬僵住了。

他牙齒打顫,險些連怎麼說話都給忘了,“什麼一百年前?你是說,那場運動,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同學有些莫名其妙,“是啊,今年已經是二零一九年了,不是一百年前是什麼?你怎麼了,今天的表現奇奇怪怪的。”

他小聲嘀咕一句,正要再說,卻見黃粱一把推開他的手,埋頭就往商場外麵跑去,然後被兩個輪子的車子撞倒了,大腿破了一個大口子,摔倒在地上時還把頭給磕破了。

他直接昏了過去,再次醒過來時,就瞧見白色的天花板。他正睡在醫院裡。而黃粱這具身體的媽媽看到他醒了,連忙上前保住他,眼睛裡含著淚水,說上一句“你這是中了什麼邪啊,走路不看路直直往車子上撞”。

黃粱磕破了腦袋,現在腦袋上還纏著繃帶。他恍惚了好久,才回想起來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他又為什麼會被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抱住。

“你是誰?”黃粱啞著嗓音問道。

媽媽聽到他的問題,嚇得立馬鬆開抱著黃粱的手,目瞪口呆望著他,“阿粱阿粱,你這到底是怎麼了,你可彆嚇媽媽啊!”很快,醫生就趕了過來,一陣兵荒馬亂之後,黃粱還看到一些奇怪而先進的儀器,正在給他的身體做檢查。然後,醫生下了結論,說因為他摔倒磕破頭,腦子裡形成了一個血塊,影響了他的記憶,現在他已經失憶了。

醫生說道:“等血塊變小,他的記憶就能慢慢恢複了。等他傷好之後,你可以帶他在很多熟悉的地方逛一逛,興許能刺激他提前記起很多東西。”

黃媽媽連忙謝過。倒是黃粱,躺在床上在心裡念叨——他記不起來也不是什麼血塊的原因,他就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好吧!沒有原主人的記憶很正常啊!

他還要留院觀察,要在醫院多待上兩天。黃粱呆愣愣半躺著,後麵枕著兩個枕頭。黃媽媽看他望著天花板發呆,兩眼無神的模樣,輕聲問一句,“是不是無聊了?還是哪裡在疼?”

黃粱支支吾吾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黃媽媽卻是一副了然的樣子,“想玩手機啊,那可不行,你頭還疼著呢,少打遊戲。不如我把電視打開,我們開始看電視吧。”

家裡是單親家庭,但黃媽媽自己開有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手裡並不缺錢。黃粱住在醫院裡,住的是一間單人病房,還配備有電視機。

沒得到黃粱的回應,黃媽媽也不著急,找出遙控器給黃粱開了電視,調了一部最近正在熱播的古裝電視劇讓黃粱看。

黃粱眼珠子轉了轉,臉上還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樣,不過卻把心思都放在了電視上。

住院這幾天,黃粱還見識到了能夠調控溫度、冬暖夏涼的空調,見識到了黃媽媽口中的手機和遊戲機,見識到了這個時代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和溫暖。

他也慢慢從突兀來到一百年後的惶恐與不敢置信,逐漸變得平和下來。

如果不是想念自己的真正父母,以及擔心讓黃媽媽發現他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其實……

說實話,其實,現在的生活真的特彆好。

***

看到這裡,柳餘生要把繼續往下翻。

結果他愣了一下,發現自己居然看到頭了。的時間不算短,但柳餘生完全沒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苦笑一聲,柳餘生放下手中的稿件。

這篇寫得實在是好,而且情節構思無一不精妙。幾十年後的華夏,雖然還沒有鋪展開來寫,隻是簡單勾勒幾筆,卻已經讓柳餘生感受到那是個什麼樣的世界了——沒有戰亂,平和安逸。

這樣的國家,可不就是他們這一代人辛苦追尋的嗎!

——他們這一代人可能看不到這樣的場景了,但就在幾十年後,這一切都很有可能會實現,他們的後輩將過上這樣的生活!

毫無疑問,這篇可以鼓舞人心,絕對會深受文壇絕大多數文人的喜愛。而且文筆和情節都很接地氣,普通的百姓也都會喜歡聽到這些情節的。

拿起手中的鋼筆,柳餘生開始給這位“蘿夢”先生寫回信。

***

天津,某軍隊駐紮處。

辦公室外麵傳來卡車轟鳴聲和鐵門打開關上的聲音,辦公室裡,季斯年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在軍營裡,他一身戎裝穿戴整齊。白色襯衫外麵套著深色的軍裝外套,扣子扣得整整齊齊,再下來就是皮帶、軍褲、軍靴。

“營長,有您的信。”親衛敲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

季斯年睜開眼,冷峻的目光落在親衛身上,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放在這裡吧。”

等親衛出去,季斯年這才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掃了信封一眼。

隻一眼,他就認出了信封上的字跡。

——這封信,來自那個代號為“天璿”的神秘人。

從前年開始,這個叫“天璿”的神秘人就寫信與他聯係,並且給了他很多張機械圖紙。憑著這些機械圖紙,季斯年這在軍隊裡沒什麼背景的人成功坐穩現在的位置。

他沒再耽擱,拿起信封撕開。裡麵隻有一張信紙,將信紙展開後,季斯年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

片刻,季斯年收斂好臉上的表情,將信紙收好,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他站起身,將搭在桌麵的皮質手套拿起來慢條斯理套在手上,這才提高聲音對外麵喊道:“備車。”

作者有話要說:PS:大哥眼睛一眯,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早上好啊!!!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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