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國的情報販子,會出售他們手中有價值的情報。
衡玉吩咐李老二做的事情,就是打進這個情報販賣市場,收獲有價值的情報。
而李老二也深深貫徹她的命令,揮灑著鈔票進入情報販賣市場,但凡有價值的情報都會出錢購買,很快就成為情報市場的大主顧。
她手裡沒有什麼勢力,無法打造出一個唯自己所用的情報機構,隻能用這種方式入局。在拿到情報後,轉手就將這些情報送給國民政府。
日本人手裡有北平軍事布防圖的消息,就是她透露出去的。那份布防圖資料也是她寄過去的。
她在國民政府那裡,可還有個“天璣”的馬甲。
走神思考著一些事情,衡玉注意到她對麵的孫錢欲言又止。
她勾唇笑了下,“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
“身為下屬,本來不該打聽這些消息。但我還是想越界問小姐一句,小姐做這些是為了什麼?”
衡玉沒直接回答,反問:“你覺得,我研發出青黴素,卻不依靠它獲利,轉手送給政府;我野心勃勃構建一個貫通南北的商業網絡,賺那麼多錢,是為了什麼?”
孫錢愣住。
“你也能猜到對吧,我每個月讓你把二十萬存進銀行賬戶裡,不是為了自己用,而是給彆人的。至於是給誰,你心裡也有猜想的吧。”
大冬天的,孫錢因為她這輕描淡寫的話,額頭生生冒出些冷汗來,“小姐,我……”
衡玉擺擺手,“你難道沒有和我一樣的心情嗎,希望這個國家可以變得更好一些。”
“我不會插手黨派之爭,做生意賺錢、讓你們研發藥品、研究青黴素,把商品遠銷國外,甚至進軍情報市場與虎謀皮,僅僅是想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一些。”
僅此而已。這就是原因。
所以不要想太複雜了。
孫錢聽出她話外的含義。
他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年輕姑娘。
她穿著相比她的身材,十分臃腫的厚棉衣,捧著杯子在暖手,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泛著不健康的紫色。
房間裡沉默片刻,孫錢的臉色越發恭敬,“我明白了,我會好好跟進這件事情。”
衡玉勾唇輕笑。
她離開四合院時,外麵的風雪更加大了。衡玉拿起放在牆角的傘,卻沒有把它撐起來。
午後的太陽正是燦爛。
她走出房子,走出陰影,風雪加身,向著光亮而去。
***
很快就到了除夕當天。
衡玉正在招呼季複禮貼“福”字,“靠左邊一點。不對,超過了,再往右一點。二哥,你方向感太差了,又歪了……”
季複禮難以忍受,“你是不是在逗我,我用我學數學的眼光來看,它非常完美。”
“你的數學水平估計有所下滑。”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正是突然出現在家中的季斯年。
他身上照例是軍裝外套,深藍色的外套穿在他身上絲毫不顯老氣,反倒襯得整個人越發冷厲,帶著些生人勿近的嚴肅。
“大哥,辛苦了。”衡玉上前與他打招呼。
她了解到了一些情況,因為她寄到特務處的那封資料,季斯年這段時間可是忙得夠嗆。
不過北平軍隊也因此,中上層將領換血不少。
季斯年失笑,摸了摸她的頭,“我有什麼好辛苦的。”
又朝季複禮道:“讓開,連個福字都貼不好。”
季斯年上前去貼福字,還問道:“正了嗎?”
有些朝右歪了,季複禮正準備指揮一二,就聽到身旁的小妹道:“正的正的。”
季複禮:“……”
會心一擊!
他捂著心口,手指顫顫巍巍指著衡玉,“你……”
衡玉攤手,又道:“大哥快,還有對聯沒貼,我們去門口貼對聯吧。”
拉著季斯年走了。
季複禮覺得自己在小妹心中的地位正在節節下降。
忙活了一個白天,幾人終於把各種貼紙貼好,偌大的小洋樓到處張燈結彩,新年的氣氛十分濃鬱。
吃過團圓飯,季複禮就拉著衡玉出去放鞭炮,季斯年手插在外套口袋,懶洋洋靠在旁邊看著。
而季曼玉欣賞了沒一會兒,就被“偶然路過”的莊子鶴叫走,出去外麵散步。
季父把銀票用紅紙包好,拄著拐杖走出來,給四兄妹和莊子鶴都發了壓歲錢。
一九三零年,就在這樣的氣氛下悄然到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拜年是大年初二才開始,所以這一天一家人就坐在一塊兒聊天打發時間。
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季複禮的工作安排上。
季斯年問:“你的老師年後要在哪裡掌兵?”
“東北,我到時候也會過去。以我的軍銜,應該會成為一名普通軍官。”
季斯年難得笑了下,“在軍隊好好表現。”
其實如果有機會,他更想在正麵戰場廝殺,而非進入特務處在黑暗中行走。
但身不由己。
也總要有人在黑暗中行走。
衡玉側頭,看向季斯年他們,突然有些好奇,命運會把一家人推向哪裡。
原本是軍隊新貴的季斯年進入他本人所不喜的特務處,原本是數學係學生的季複禮即將成為一名軍隊軍官,原本是一個普通閨秀的季曼玉轉身成為北平文壇的傑出作者……
***
還沒出大年初十,季複禮離開北平前去東北和他的老師彙合,季斯年也繼續執行他的軍隊清掃任務,季曼玉受邀南下長沙做演講,季父要在杭州再開一家麵粉廠,現在已經過去杭州選址。
隻有衡玉一個人待在家裡。
她手裡握著一份報紙。
報紙上正在介紹一件事,說的是國民政府想要出資修建一條貫通南北的航運渠道,但政府資金不足,因此想要麵向民間征集資金。
等渠道通船,政府會將航運的一部分股份劃分給商人,彌補商人的損失。
這條航運渠道是一筆大工程,單是前期投入就要一百萬銀圓。
但如果能修建成功,戰略意義極為重要。
衡玉合上報紙,給孫錢打了個電話,讓他出麵承包下這條航運線的修建。
掛斷電話,衡玉枯坐了一會兒,打算出門去探望鄧謙文夫婦。
但她到了鄧家門口,鼻端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猛地頓住腳步。
這一年多來,鄧謙文的身體時好時壞,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遭一場大罪。
這麼來回折騰幾次,鄧謙文瘦了許多,隻是五十多出頭的人頭發已經花白大半。
過年前,鄧謙文就病了一場,衡玉當時連著來探望了好幾天。好在準備過年時鄧謙文的身體好轉。
現在這是,病情又反複了嗎?
她在門口站了會兒,被一陣冷風吹來打在臉上,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抬起手敲了敲門。
沒過多久,神情有些憔悴的關雅過來開門,瞧見衡玉,臉上才多了幾分笑意,“衡玉,春節快樂啊,外麵現在正冷,你快快進來。”
衡玉拎著手裡的禮物進門。
走到院子裡,藥味更加濃了。關雅應該正在熬藥。
聞著這股藥味,衡玉能大概判斷出裡麵的中藥成分——果然是病情反複了,這個藥方和前段時間吃的藥方差不多。
衡玉把禮物放在牆角,“關奶奶,我進去看看先生。”
關雅還要去廚房看中藥熬得怎麼樣了,她點點頭,“你先過去吧,老鄧剛好睡醒,現在正精神著。”
說是正精神著,但鄧謙文臉上還是難掩疲憊之色。他手裡握著本書,瞧見衡玉,才把書本放下來,溫和道一句,“來啦。”
“先生。”衡玉坐在他身邊,伸手把書本抽掉,“您還在生病,看書傷神。”
鄧謙文失笑,“看書是打發時間的,你來了就有人陪我打發時間了。”
“那我以後經常過來探望您。”她的手微涼,畢竟剛從外麵走進來,但衡玉的手心覆在鄧謙文瘦到脫形的手上,才發現他的手要更加冷。
——好像身體裡的血都是冷的一樣,沒有半點溫度。
鄧謙文也察覺到了,他默不作聲把手抽回來,塞進被子裡,對衡玉道:“外麵有個爐子,去把火爐拿進來吧,屋裡會暖和些。”
幾分鐘後,火爐放在屋子裡,火光照在鄧謙文的臉上,他用手抵著唇劇烈咳嗽起來。
衡玉給他倒了杯水,等他不咳了,才扶著他慢慢把溫水喝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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