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順著冰冷黏稠血液滑脫,掉到地上。
地麵鋪著昂貴吸音地毯,槍掉落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如同鄧肯末裔死得無聲無息。
梵苜夫人一手捂住心口,顫抖將寧茉扶起來。
覺察形勢變換,她儘快趕來,但沒想到,會麵對這樣一幕。
渾身沾滿血液的柔軟身軀抱住她,神情帶著濃濃的迷惘:“我該怎麼辦?夫人。”
夫人讓心腹收拾了子爵的軀體,機器清理現場時,她帶著人魚洗澡換衣服。
真該感謝西星區的遙遠與平庸。血液到處都是,彆墅的安保係統卻未被發現異常。
梵苜夫人絕無送子爵就醫的好心。何況人魚非常聰明,從梵苜夫人的絕症意識到哪裡才是人類不可挽回的關鍵。
寧茉對準的是大腦。
儘管她開槍時,自己尚未主動意識到這一點。
梵苜夫人不由回憶起和寧茉密談的那天。
她說及自己過往,那遙遠不可複追的家園。族人厭惡被金錢欲望裹挾,選擇與世隔絕、一成不變的平淡生活。
因為和父母大吵一家,她離家出走跑去其他星球。沒想到回來時等待她的隻有整個世界的鮮血,與被剝去頭皮、麵目全非的族人。
她在堆疊的屍骸中踉踉蹌蹌前進,惶惑,哭泣,嘶裂吼叫。
可是,哪個才是她的父母親人呢?
她在屍堆撿到不屬於這個星球的標牌。
渾渾噩噩躲藏遊蕩時,她聽到施工隊的聲音。
因塞人種有一頭紅發,閃耀著迷人的光澤,但離開活人就會變得乾枯。悍匪侵入時,比對待野獸還要殘忍,連著頭皮將他們的紅發活剝下來。
為了攫取地底能源,施工隊的機械直接在屍骨上碾壓下去。
……
野蠻星匪就這樣發家。數百年過去,竟然成為星際赫赫有名的頂層貴族。
身為異族人,她隱藏血仇,成為皇室不起眼的侍女,尋找毀滅鄧肯家族的機會。
彼時尚未成為儲君的路烈冷不丁問她:“你想向德裡克·鄧肯複仇嗎?”
於是她就成了梵苜夫人。她利用塌方事故,葬送鄧肯核心族人,連帶數萬名無辜礦工在內。這成了鄧肯掩蓋的醜聞之一。
對此,她內心冷笑。千夫所指萬民唾罵,就由鄧肯之名背負吧。
鄧肯族長之位悄無聲息易主。
至於那些龐大的旁支末裔,梵苜夫人無法直接血洗,將他們困在冷僻荒涼星球慢慢折磨。
她那時就經常頭痛欲裂,隻有一遍遍回憶起鄧肯族人死去的慘狀才會獲得短暫的安慰。
在新夏節人魚園,梵苜夫人看到安靜溫柔的紅發小人魚。
金色陽光照在園內貴族身上,是令人齒冷的地獄圖景。可當同樣的陽光照在寧茉身上,紅發熠熠生輝,就如同最美好之物。
梵苜夫人生命中的時光在那刻交疊。
短暫的親密無間陪伴,是她以為的新的開始。
可壞消息隨之而來,梵苜夫人僅有幾個月的生命。
她要求寧茉學會自立。
這對人魚很難。
但是,梵苜夫人聽過太多鼓勵她泄氣的話——“你一個女人這樣不容易,還是算了吧。()”
她更願意給茉莉綻開的機會。
不知從何走露風聲,鄧肯末裔買通離開路線,堂而皇之出現皇都,意欲從她手奪回族長之位。
可是,鄧肯家族的一切資本積累,又該歸屬於誰?
柔軟的、全身心依戀梵苜夫人的寧茉,戀戀不舍枕著她的膝蓋:夫人,請您放心。我不會讓任何鄧肯人奪走本該屬於你們的星球。?()_[(()”
“不,孩子。”梵苜夫人撫摸人魚後脊:“星球上的一切,不屬於鄧肯,同樣不屬於我的族人。”
“世間萬物,不過恰巧和我們共同存在。屬於我們的,隻有我們自己。”
“隻有你,可以決定你的意誌,你的判斷。”
如今,寧茉請求梵苜夫人同意她的意誌,她的判斷。“夫人,請阻攔多瓦的行為吧。”
*
多瓦家族意欲扶持新王上位的消息傳開,遠在凜雪星的斯圖爾特家族拒不承認,鄧肯家族態度曖.昧不明。
局勢暗流湧動,民眾尚且不明就裡,而稍有權勢資源的貴族都在想儘辦法拖延保持中立,觀望接下來的態勢。
多瓦為首的派彆與斯圖爾特軍隊對峙,哪一邊會更具優勢。
木峰自由區這種無人問津小角色,在當前不明朗局勢更是警惕。因為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足以影響整個星球的存亡生死。
希爾的父親因巡禮怠責連坐,本該流放至荒星。不過主星看在女兒的麵子上,隻是剝奪了他原有的領主地位。
回到自由區後,僅剩的官員隻知道享受好日子,和希爾父親一樣胸無大誌,群龍無首之際,看到了希爾。
他們便決定讓希爾來擔任領主。
時局不穩,希爾不敢短時間內做出改變,隻是繼續維持自由區□□壓抑的原樣。
眼見其他地方霧區消失,慢慢變得繁榮清澈,僅剩的那個霧區遭到附近居民更為惡毒怨恨的咒罵。她除了增派人手,悄悄在岩石下放上生存資源,其他做不了什麼。
有時在霧區偶遇,希爾發現,坎因每次遇到,都表現得非常厭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