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顧承禮看向她:“擔心漏水?”
“漏水倒不擔心,大不了在上麵鋪一層瓦。真是澆築頂,我想在上麵種菜。”
顧承禮皺眉,“這邊風大,即便不是台風,也能把菜連根拔起。”
這一點沈如意想到了:“種些小青菜,還有貼著地爬的南瓜或冬瓜。”
“南瓜可以。”
門“吱呀”一聲,進來一位四十來歲的女子,女人皮膚黝黑,一米六三的樣子,眼睛不大,圓圓的臉,看起來很好相處的模樣。
沈如意轉向顧承禮,這人誰呀,進來怎麼也不敲門。
顧承禮道:“嫂子來了。”隨即說,“這是我愛人沈如意,你喊她小沈或如意都行。如意,這位就是老吳的愛人。”
女人不是旁人,正是早上幫顧承禮買菜的楊紅梅:“小沈,我叫楊紅梅,你喊我嫂子或老楊都行。”走到跟前,一看顧承禮在收拾魚,眼中閃過些許意外,“小顧殺魚?”
沈如意想問殺魚怎麼了。一想這裡是部隊,軍人在外保家衛國,軍屬在後操持家務,連忙解釋,“他說我太瘦,怕我累出病來,過些日子吃胖點再讓我做。”
顧承禮不禁說:“家裡的很多事我都不懂,也隻能幫她洗洗菜。”
“還是小顧會疼人。”楊紅梅不想承認,也有些心酸羨慕,“這是你們要的東西。”
沈如意看過去:“是菜籽吧?剛剛顧承禮還跟我說你特厲害,家裡什麼樣的菜籽都有。”
“又不是什麼精貴的東西。”楊紅梅說著把東西遞過去。
沈如意注意到她的手指粗糙,一看就是乾慣了農活,估計這些菜籽是她自己種出來的:“謝謝嫂子,回頭種出來,我再——”
“不用,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客氣。”楊紅梅打斷她的話,“家裡還有。要是不夠,直接去找我。”指著西邊,“咱們兩家就隔一家,你在門口喊一聲,我就出來了。”
沈如意不知道這裡的軍屬都是這麼熱心腸,還是獨獨她如此,但也沒把人家的好意當成理所應該,把板凳遞給她,“嫂子歇會兒。”
“不歇了,家裡的鍋碗瓢盆還沒刷。”楊紅梅擺擺手,“聽你說要在樓頂上種菜,高過四周圍牆的東西都不能種,其他的都能種。”
沈如意笑著說:“謝謝嫂子提醒。”
楊紅梅見過不少知識分子,像沈如意這麼張嘴閉嘴道謝的還是頭一個,頓時有些不自在,她不過送一點菜籽,搞得像是給顧家送了一車菜似的。
楊紅梅道:“謝啥啊。這事我不講,小顧也知道。小顧,想好去哪兒弄土了沒?”
“還沒來得及想。”顧承禮是真不願看到沈如意這麼忙。
楊紅梅指著西邊,“去山邊拉一車,也把你們院裡墊高點。”
沈如意看一下被顧承禮收拾的非常平坦的院子,“還要墊土?”
楊紅梅點頭,“要的。你們院裡比外麵低,趕明兒大雨,水都得往你們院裡流。”
沈如意上輩子去過農村,也是去郊區的農家樂玩兒,還真不知道這些,不禁看向顧承禮。
顧承禮抬頭看一眼天,“天晴十來天了,過幾天該下雨了。周末休息我就去拉土。”
“我叫老吳給你搭把手。”楊紅梅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沈如意連忙跟上去。
楊紅梅越發不好意思,“留步,弟妹,不用這麼客氣。”
沈如意覺得禮多人不怪:“應該的。”舉起手裡的東西。
楊紅梅笑笑,衝她揮揮手,到家見吳政委還在,就忍不住感慨,“小顧這個媳婦真不錯。”
“老顧看上的人錯不了。”吳政務夾著煙,老神在在地說。
楊紅梅最見不得他裝深沉,“當初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當初我又不知道她是黑是白。”
楊紅梅一聽這話,小聲問:“小顧都跟你說什麼了?也說給我聽聽。”
吳政委很是嫌棄的瞥她一眼,“沒你不想知道的。”
“嗬!”楊紅梅氣笑了,“不說是不是?我現在就去告訴小沈,你說她——”
吳政委連忙拉住她,“我說,我說。老顧什麼也沒說,我看出來的。”
楊紅梅沒聽明白。
吳政委又很嫌棄的看她一眼,“沒發現?老顧比早些天年輕了三歲不止,走路都帶風。”
顧承禮跟楊紅梅太熟,楊紅梅來的時候顧承禮就沒起來招呼:“我這幾天又沒見過他走路。”
“早上跟他一起買菜的人不是你?”吳政委瞥她一眼。
楊紅梅恍然大悟:“我還說小顧看起來特高興。現在想想哪是高興,分明是,是什麼風——”
“春風得意。還什麼風?”吳政委越發嫌棄,“真笨,這麼簡單的成語都不知道。”
楊紅梅噎了一下,“你知道?你知道連一二三四五的詩都不會背。”
吳政委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
這事說起來還跟顧承禮有關,有一年春節,一群單身漢在吳政委這個有家有院的人家裡過年,部隊又不能打牌賭博,閒著太無聊,有人就讓顧承禮給他們講故事。
講著講著不知怎麼扯到詩詞上麵,吳政委一臉嫌棄地說那玩意繞口燒腦,讓顧承禮講彆的。
顧承禮表示也有不繞口的。
有人就讓顧承禮說說。
顧承禮就把古代詩人邵雍的《山村詠懷》說給他們聽。
吳政委一聽,“一去二三裡,煙村四五家。”就覺得是顧承禮胡謅的。接著又聽他說,“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越發確定顧承禮糊弄他。
早幾年大學裡亂,這邊的部隊離學校近,顧承禮帶兵去維持秩序的時候撿到幾本古詩詞,當時就去辦公室翻出一本,證明他的清白。
此事不但惹得在場的人大笑不止,還被楊紅梅傳出去,結果就傳到領導耳朵裡。為此部隊特意辦一期乾部文化學習班,主講老師就是顧承禮。
傷疤再次被解開,吳政委惱羞成怒,“你個老娘們懂個屁。”
“我啥也不懂。”楊紅梅也是個厲害的,她要是不厲害,在老家的那些年也撐不下去,“你懂,中午飯你做!”
俗話說:打蛇打七寸。
吳政委的七寸就是不會做飯,又餓不得。因早些年餓怕了,一頓不吃飽都覺得心慌,“我做飯要你個老娘們做啥。”
楊紅梅:“你要我個老娘們,就是給你做飯的?”扯掉圍裙,“老娘們不伺候了!”朝吳政委臉上一甩,下意識去廚房刷碗,轉過身猛地停下,隨即往外走。
“乾啥去?”吳政委下意識問。
楊紅梅理也不理,悶頭往外走。
出了大門,楊紅梅卻不知該往何處去。
年輕的媳婦,楊紅梅跟人家沒話聊,跟她年齡差不多的,要麼有工作,要麼在家帶孫子孫女。
楊紅梅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不想再幫人帶孩子,猶豫片刻,歎了口氣。
“咋不走了?在這兒乾啥呢?”
吳政委的聲音傳出來。
楊紅梅轉過身,看到他穿戴齊整,打算去部隊,“想乾啥乾啥,反正不做飯。”
吳政委哼笑一聲,慢悠悠往軍營去。移到顧家門口,看到顧承禮,停下來,“老顧,還不走?”
“這就來。”顧承禮趿拉著鞋,拎著軍裝出來。
楊紅梅眼中一亮,掉頭回屋。
吳政委的餘光看到這一幕,輕笑一聲,你不是離家出走,有能耐走啊。
楊紅梅把麵引子一掰為二,鎖上大門往四周看了看,空無一人,她家和顧家中間的鄒副師長家也沒人,頓時放心下來,大搖大擺去顧家。
沈如意聽到開門聲,不禁問:“你怎麼又回——咦,嫂子?”
“這個東西忘了。”楊紅梅把老麵遞給她,“會和發麵吧?”
白麵太精貴,沈如意一點不敢糟蹋:“不是很熟練。”
“我教你。”楊紅梅道。
沈如意不禁問:“你家這麼快就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