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生生的童音落下,敲得沈如意和顧承禮麵麵相覷。
“你倆看啥呢?”小牛側著腦袋麵向父母問。
沈如意心說,我們沒看啥,隻是沒料到你一個小孩竟然能說出這番話。
“不是你爹沒長高,是他長得沒你多。”沈如意不敢再糊弄孩子,一邊思考一邊說,“這半年來你長了這麼多。”把手掌立起來,“你爹長了這麼多。”四個手指頭縮回去,獨留一個食指。”
沈如意的神色過於認真,小牛信以為真,“所以爹也要吃啊。”
沈如意心想,還不是因為你爹覺得對不起你們。
“你爹覺得他這麼高夠了,再長不好看,所以才把好吃的讓給你們。”沈如意道,“不過,以後不會了,你爹每天上班很累,即便不能長個,也得吃點好的補補。”
小牛點頭,“對啊。爹病倒了,誰賺錢啊。娘賺的錢又不夠用的。”
“是的。”沈如意點一下頭,就給顧承禮使眼色。
顧承禮心酸又欣慰,“謝謝小牛提醒。快吃吧,再不吃就涼了。”
“你還吃嗎?”小牛指一下糖糕。
還有倆呢。
沈如意道:“吃!”隨即把兩個糖糕掰開,裡麵的糖倒幾個孩子碗裡,她和顧承禮吃糕。
小牛油乎乎的小爪子攥著勺子,一邊喝甜滋滋的米粥,一邊看爹娘吃的香噴噴的,心裡彆提多美了。
在這個“三十不停戰,初一接著乾”的年代,春節自然沒假期可言。
各行各業都在加班加點,學前班的老師自然也甭想一進臘月就放假。
顧小牛太皮,小貓又是個喜歡陽奉陰違的,沈如意還真怕學校放假太早,倆孩子玩出事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假期沒有,但春節福利可不少。
臘月二十三小年那天,顧承禮拿來一遝布票油票還有煙酒等各種票,臘月二十五,周日一天,沈如意就給用光了。
顧家自然也堆了很多東西。
楊紅梅來串門,看到廚房裡堆得滿滿的,直呼,“小沈,日子不過了?”
“咋不過?”沈如意下意識問。
楊紅梅指著那堆還沒來得及分類收拾的東西,“你買這麼多,年後咋辦?”
“啥咋辦?”心中忽然一動,沈如意笑了,“我娘家沒人,婆家不回去,顧承禮也沒個姑母,我們沒親戚可走,現在不買,像煙酒那些東西,年後想買也不一定能買到。”
煙酒限購,平時想買都沒地兒買,也隻有春節前備貨多,想買什麼樣的買什麼樣的。
楊紅梅仔細想想,“還真是。你們家這些天不是清水煮魚就是清水煮大蝦,這幾個月攢了不少油吧?”
沈如意把裝油的小鋼筋鍋打開,楊紅梅倒抽一口氣,加上她今天買的,得有滿滿一鍋。
“這——這麼多得吃到啥時候?”楊紅梅羨慕的眼都直了,牙都酸了。
沈如意道:“頂多吃到下季度發油票的時候。”
今兒是陽曆一月二十八,到下季度也就兩個月,楊紅梅不禁說:“你們家喝油呢?”
“咋說話呢。”沈如意佯裝生氣,“我答應小牛給他炸糖糕,可還沒炸呢。”
穿成圓團子,不怕冷的顧小牛此時正在院裡戳他爹給他堆得雪人,聞言晃悠悠跑進來,“娘還記得?”
“娘答應你的事可不敢忘。”沈如意轉向楊紅梅,“嫂子,回頭還得麻煩你幫幫忙。”
幫她乾活,沈如意不可能虧著她。
楊紅梅道:“糖糕簡單,你和小顧倆人一會兒就弄好了。”
“我還想再炸一些油條。”沈如意道。
楊紅梅以為自己聽錯了,“炸啥玩意?”
“油條。你沒吃過?”沈如意不信,又不是特彆稀罕的東西,大一點的國營飯店都有賣。
楊紅梅實話實說,“吃過兩次,還是早些年跟老吳一塊回家探親的時候,下了火車餓的受不了買來吃的,老貴了。”也賊香。這不是重點,“那玩意聽說特麻煩,你會做啊?”
油炸小麻花什麼的,沈如意不會,但油條她還真會,還是前世**期間,她被關在家裡饞的不得了,無奈之下學的。
“會的。要不回頭你弄些麵,咱們一起炸?”沈如意道。
楊紅梅連連搖頭,“這可不行,那東西特費油。不如你幫我和點麵,我自己炸?”
“你估計不行。”沈如意想想,“我們明晚做,回頭你先看看吧。”
翌日中午,沈如意一下班就把楊紅梅喊過來看她和麵。
冬天冷,麵發酵的慢,麵和好,沈如意就用乾淨的布把麵盆包起來放在被窩裡,以防溫度太低,還塞幾個熱水袋。
小牛看著好奇,“娘,這是乾啥呢?”
“給你們做好吃的。”沈如意道,“不準掀啊。”
小牛撇嘴,“不就是蒸饅頭嗎。那個詞咋說,爹?”轉向他爹。
顧承禮裡想了想,“是故弄玄虛嗎?”
“對,對,就是這個詞。”小牛轉向他娘,“故弄玄虛。”說著,還衝她扮個鬼臉。
皮孩子沒吃過也沒見過油條,沈如意沒法解釋,也懶得跟他解釋。
快過年了,都忙著準備年貨,醫院的病人能出院的都出院了,看病的也少,天氣又冷,四點鐘,院長就做主讓沈如意和張醫生回去,把門診關到年初二。
門診室一關,辦公室裡又沒有沈如意的辦公桌,沈如意自然也就放假了。
沈如意把麵伺候的太仔細,到家收拾一下廚房,麵就好了。
此時顧承禮還沒下班,沈如意就喊楊紅梅來幫忙。
吳雙在家,楊紅梅就把她閨女叫來燒火。
顧小牛一看他娘往鍋裡倒油,不禁大驚,“不蒸饅頭?”
“炸糖糕炸油條。”沈如意道。
小孩摩拳擦掌擼袖子,“我能乾啥?娘!”
“你給我離遠點,就是幫我了。”沈如意很不客氣地說。
小孩又衝她扮個鬼臉,帶著兩個弟弟到大門口,沒玩三分鐘,又往屋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