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醫生搖頭,“不清楚。有可能一兩萬,也有可能一兩千。既然這麼想知道,回頭問問顧團長就是了。”
六點左右,涼麵都快被風吹乾了,顧承禮還沒回來,沈如意不得不讓幾個孩子先吃。然而,孩子們吃飽,顧承禮還沒回來,沈如意坐不住了,去外麵等他。
“小沈,等小顧呢?”
沈如意驚了一下,循聲看去,有個人從西邊走來,“嫂子?”
“是我。”
沈如意見她端著碗,就準備隨便敷衍兩句,忽然想到吳忠義是顧承禮的政委,“吳政委回來了?”
“沒有。我還以為他又跟誰聊天聊忘了。”楊紅梅道。
沈如意:“吳政委去上班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顧承禮說沒什麼要緊的事,按理說早該回來了啊。”
“正常。”楊紅梅道,“你可能不清楚,革命剛開始那幾年他們天天不到天黑不下班。這才到哪兒。”看一眼夕陽的餘暉,潛意思天還沒黑呢。
沈如意好奇:“那麼晚下班是開會還是訓練?”
“當然是開會。一個一個寫報告,哪怕像老吳那種八輩貧民的也得寫。”楊紅梅說著,壓低聲音,“你還不知道吧?裁軍的名額出來了。”
沈如意驚呼,“出來了?”一看到楊紅梅瞪眼,連忙捂住嘴,“文件不是剛下來嗎?”
“是沒多久,誰叫咱們這兒人多好裁啊。”楊紅梅往西邊呶呶嘴,“今兒下午聽姚大姐說,保不齊就有他。”
沈如意不意外,“他要是走了,不可能真讓顧承禮頂上去吧?”
“說不準。”楊紅梅道,“不談學曆隻談軍功軍齡,小顧弱一點。上麵要是點了名要學曆高的軍官,還真得優先考慮他。鄒副師長這個位子可是咱們師的。再說了,小顧畢業這麼多年,在學校裡學的東西也沒拉下,指不定幫部隊乾了多少活。”
沈如意以前聽人說過,情報工作很大一部分是來自報刊雜誌論壇。所以這輩子來到這裡,從不問部隊裡的事。畢竟她接觸的人多,有軍屬,軍屬的親戚,她不經意間的一句話都可能是敵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關鍵。
沈如意來的時間又不長,自然不清楚有多少立功的機會,聞言就問:“幫部隊乾彆的也算資曆?”
“咋不算啊。小顧出海的時候要是遇到漁船,順手幫漁民一把,漁民過來感謝,部隊都會給他記上。更彆說其他的。”
沈如意:“那給部隊軍官補習呢?我不是說吳政委。”
“這不算,但這是人心。小顧要是經常幫他們,他們就算有點不服氣,也不好意思合起夥來跟小顧對著乾。”楊紅梅道。
沈如意仔細想想,是這個道理,“那他要上去了,吳政委怎麼辦?”
“該咋辦咋辦。”楊紅梅脫口而出。
沈如意噎了一下,“你都不擔心?”
“我擔心有什麼用。”楊紅梅說著往四周看了看,不見來人,小聲說:“不怕你知道,要讓我選,我寧願老吳轉業。你可彆跟小顧說,否則傳到老吳耳朵了,他又得嫌我頭發長見識短。”
沈如意:“我們平時不聊這些。”
“你們聊——咦,他們回來了。”楊紅梅忙說。
沈如意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顧承禮和吳政委肩並肩往這邊來,腳步不慢,但表情卻一個比一個嚴肅凝重。沈如意不由得轉向楊紅梅。
楊紅梅搖頭,彆看我,我也不知道。
沈如意想想,讓幾個孩子出去玩會兒。
顧承禮隨口問:“吃過了?”
“娘還沒吃。”小貓停下來。
顧承禮轉向沈如意。
小牛接道:“娘等爹呢。爹,今天怎麼這麼晚啊?”
“有點事。”顧承禮摸摸他的小腦袋,“天黑就回來。”
小牛揮揮小手,“知道。你快吃飯去吧,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菜涼了?”顧承禮一邊壓水一邊洗手。
沈如意:“沒炒菜,做的涼麵。今天怎麼這麼晚?”
顧承禮擦擦手跟去堂屋,“嫂子沒說?”
“嫂子說你要升職,難不成是真的?”麵拌均勻就遞給他。
顧承禮夾起麵條,一看是手擀麵,“怎麼不煮掛麵?”
“幾個孩子要吃這種,我自己也想吃。”沈如意一頓,“彆想岔開話題,是不是真的?”
顧承禮沒急著回答,而是問:“你覺得呢?”
沈如意頓時知道他不想說:“不說就不說,裁軍的名單都出來了,還能要多久。”
“要很久。”顧承禮道。
沈如意沒懂。
顧承禮吃兩口麵墊墊才說,“首先要一個個通知到,然後做思想工作,再跟地方上聯係交接,你說得多長時間?”
沈如意認真算算,最短兩三個月,長的話半年或一年都說不準。
事實上待所有人員妥善安置,都快過年了。此時全國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論新仇還是舊恨都無人在意,自然也沒心思迎來送往。
梅碧姝就是在這個時候隨鄒副師長離開生活了半輩子的家屬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