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搖頭。
小柱好奇:“姑姑?”
“不止。”沈如意道。
小柱不禁驚呼:“還有?爹, 你老家怎麼都是那樣的人啊?”
顧承禮頓時有些尷尬。
沈如意:“你爹老家人也是你老家人。”
“我——”小柱張口結舌,“我我又不認識他們。”
沈如意想笑:“你不認識就可以當不存在了?人家也不認識顧國偉,那顧國偉就不是顧小柱了?”
“我我——我不和你說。”小柱拿根油條塞住嘴巴, 轉身去堂屋。
沈如意把糖糕遞給小貓:“留你們早上吃。”
糖糕其實不是糕,就是麵粉用熱水燙熟攪成麵團, 分成小劑子,然後往裡添綿白糖或紅糖, 包裹起來用手按壓成圓形的餅, 放油鍋裡炸至金黃。
剛出鍋時表皮酥脆,內裡軟糯,跟糯米製品似的, 最裡麵甜膩的糖水配上軟呼呼的麵, 甜而不膩, 可以說彆具一番風味。待糖糕放涼,味道不怎麼好, 一旦配上熱騰騰的粥, 那就跟豆漿配油條有一比了。
以前食用油限購, 沈如意要是做油條,就甭想做糖糕。即便做,也是做十來個,一家人你嘗一個,我吃兩個,沒等東西放涼就吃光了。
今年的油不再限購, 沈如意表現的特像暴發戶, 又不好讓人覺得她當真是個暴發戶,所以每周末都去買油,每次都買十來斤。
存了三四十斤油, 中午下班回來,就和大半盆麵,炸了十來斤油條,又炸盛菜盆那麼大兩盆糖糕。隨後又把她中午泡發的饅頭跟麵粉、蔥花攪成糊狀,一點點丟在鍋裡炸成丸子。
顧承禮看到炸丸子的麵也挺多的,不禁問:“我們初六就得過去,這麼多吃的完嗎?”
“吃不完你們帶著路上吃,反正天冷能放到正月十五。”沈如意道:“也省得到老家沒得吃,你們餓的去城裡打牙祭。”
小貓連忙把嘴裡的糖糕咽下去:“我們是去參加婚禮,不可能不管飯吧。”
“農村家家戶戶都不富裕,就算有那吃穿不愁的,也不敢像咱家這樣天天買魚買蝦。大夥兒肚子裡沒油水,要是趕上誰家辦喜事,飯菜一上桌就沒了。”沈如意道:“不信問你爹。”
顧承禮點頭:“你娘這次沒胡扯。”
“我哪次胡扯了?”沈如意氣笑了。
顧承禮道:“我說錯了,你這次沒誇張。”看向幾個孩子,“咱們這邊辦喜事,客人也能把菜吃光。不過一般情況下是菜光了,饅頭沒人動。可是在鄉下,主人家上多少東西,他們能吃多少。”
小牛忍不住問:“他們怎麼這麼能吃?”
沈如意:“多半早上沒吃。”
“啊?”
仨孩子大驚。
沈如意:“要把給出去的禮錢吃回來。”
“我的天!”小柱驚得張大嘴。
沈如意繼續說:“其實也不能怪他們,都是窮鬨的。如今改革開放,市場經濟,人的日子好了,以後彆說喜宴上的羊肉白菜湯,就算給他們上烤全羊,也不一定有人吃。”
“那得啥時候啊。”小貓不禁說。
“我登上月球的時候。”
一家四口朝外看去,顧小柱一手一個油條過來。
小貓瞪他一眼:“哪來這麼多話,吃你的油條去!”
“不信你問爹娘。”顧小柱從兩個哥哥中間擠進來。
顧承禮笑道:“你都能上月球了,那咱們國家的人肯定想吃什麼吃什麼。”
“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小貓不懂。
小柱:“笨!我拿什麼上月球?飛船啊。老百姓沒錢,國家拿什麼造飛船啊。”
小貓不相信他這個整天惦記著上天的弟弟,於是轉向父母。
顧承禮:“小柱說的不無道理。老百姓有錢交稅,國家才能拿出錢來往月球上去。”
“聽到了吧。”小柱得意的瞥一眼他,走到鍋前,看到裡麵的丸子已有些泛黃,“娘,還得多久?”
沈如意驚了,“你還沒吃飽?”
顧小柱點一下頭,“三根油條,早呢。”
“你吃這麼多,晚上還睡嗎?”沈如意懷疑。
小柱再次點頭:“去外麵跑一圈就好了。娘,晚上做啥吃?”
沈如意手裡的漏勺差點掉油鍋裡,濺起熱油,燙花顧承禮的臉,“還做飯?”
“不做嗎?”小柱看看娘看了看爹,又扭頭看看站在門口的哥哥們。
沈如意轉向倆大兒子,“這些東西還不夠你們吃的?”
小牛想了想,“沒個熱湯不像一頓飯吧。”
沈如意看向顧承禮,這都什麼孩子啊。
顧承禮起開,讓小柱看著木柴,“我去弄點菠菜,等一下用油鍋煮個潑菜雞蛋湯。
冬天黑的早,六點已黑的啥也看不見。小貓聞言把手電筒找出來,顧小牛去壓水,爺仨合作,五六分鐘就把菠菜弄出來。
沈如意把麵丸子和油撈出來,往裡倒一瓢水,待水沸騰下菠菜,然後放鹽等調料,又打四個雞蛋進去,一鍋菠菜湯就好了。
幾個孩子每人一碗喝光,撐得直打嗝。不過,這次沈如意沒說落他們,因菠菜湯消化得快。仨孩子洗漱一番爬上床,就消飽了。
翌日,年三十,早飯後貼春聯。以前貼春聯的都是顧承禮。自打小牛和小貓上中學,寫春聯和貼春聯的活就成了他們哥仨的。
如今沒幾個電視節目,顧家也就沒買電視。飯後,一家人就開始和麵蒸饅頭,下午包餃子。忙活一天,晚上吃上熱騰騰的餃子,這個年就算過一半了。
沈如意曾跟幾個孩子說過,等他們大學畢業,就不再給他們壓歲錢。年初一早上,沈如意便照舊給每個孩子包兩塊錢。
小商店裡的東西多,可幾個孩子已過了放鞭炮,吃糖人的年紀,所以兄弟三人拿到壓歲錢也沒出去霍霍。
哥仨跟家屬區年長的人們問聲好,回來看到沈如意拾掇他們的衣櫃,驚得同時問:“現在就收拾行李啊?”
“收拾什麼行李?”沈如意被問蒙了。
小牛:“回老家啊。爹不是說來回得一周嗎。不帶兩身換洗衣服啊?”
沈如意這人不是特彆講究,而她過慣了三兩天洗一次澡的日子,所以幾個孩子很小的時候,沈如意哪怕上班很累,也把他們洗的乾乾淨淨的。
經年累月,仨孩子養成習慣,即便是寒冬臘月,三天不洗頭,三天不換內衣,仨孩子都覺得身上彆扭的慌,不怪他們要帶幾身衣服。
沈如意笑道:“你們自己收拾。我先把你們小時候的衣服拿出來。”
“撕碎納鞋底啊?”小牛又問。
沈如意:“你們這幾年見風長,一季衣服就夠做鞋了。我把沒補丁,磨損的不是特彆嚴重的挑出來,你們帶去老家。”
“給老家人?”小貓問,“可就數我們仨最小,也沒人能穿我們的衣服啊。”
小柱開口:“笨!村裡人啊。”
“再說我笨我揍你。”小貓掄起拳頭,顧小柱一步閃到他娘身邊。
沈如意朝他腦袋上呼嚕一把,“不準調皮。不過小柱說得對。”
“人家要咱們的嗎?”小貓懷疑,“他們會不會有什麼想法?比如施舍什麼的?”
沈如意:“你們彆一副施舍的模樣,人家就不會誤會。再說了,我都說了,挑好的,然後再把你們用不著的書也一塊帶過去,人家就不會這麼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