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點了嗎?”他問。
紀璿收起飄忽的情緒, 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空調吹的,嗓音有點甕:“你的吹風機在哪?”
秦肆給她找來吹風機, 她站在衛生間裡吹頭發,一轉頭就能見他靠在牆邊看自己。
紀璿被看得心臟亂蹦,索性關上衛生間的門。
吹乾頭發出來時,秦肆已經不在, 大約是回了房間。
他給她換的床單和被子還有陽光的氣息, 好像剛曬過一樣, 帶著淺淡的梔子香。
紀璿平時認床, 竟然枕著這片香味很快睡著。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 廚房飄來早餐香味, 紀璿洗漱完坐過去,秦肆剛把兩個盤子端到餐桌上。
“沒你手藝好, 買的三明治熱了一下, 你湊合吃。”
說著把一杯牛奶放在她麵前。
紀璿心想有的人不妨承認自己沒手藝,倒不必如此委婉。
三明治味道不錯, 雞肉的, 牛奶是鮮奶,她喜歡的口感和溫度。
下樓時, 兩個大媽在電梯裡閒聊, 說昨夜有警察來, 抓了幾個壞人, 她睡得熟,居然一點動靜沒聽見。
唐婕看到小區有尾隨和入室搶劫犯的新聞,當天就給她買了新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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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夏天酷熱又漫長,三伏天尤甚。連公司落地窗都被曬裂了兩片。
幾個項目工程隊說太熱了沒法乾活, 紀璿帶著安尋跑工地,一家家安撫和監督,怕出亂子,也怕出質量問題。
這行業容不得一點馬虎,運氣好的賠點錢,運氣不好就是人命官司。
紀璿每天回到家都是筋疲力竭,一身臭汗,已經吃了一個月清湯掛麵臥雞蛋,連味覺都要喪失了。
秦肆也忙,總是早出晚歸,但他還忙裡偷閒,給她門口的鞋櫃上擺了盆跟他一模一樣的綠蘿,說是維持樓道風格統一。紀璿覺得好笑,隨他。
後來他又給兩邊買了同樣的花瓶,花瓶裡的花每天一換,有時候是百合,有時候是雛菊,或梔子。
在外麵忙碌酷熱一整天,回家看到門口的花,聞著樓道裡清新的香氣,總能讓她心情變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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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肆出國那些年,高中同學大多失去了音訊。
秦耀明砸錢把他塞進重點班,他一個特立獨行的刺兒頭,也沒有玩得特彆好的同學。
倒是籃球隊個個稱兄道弟。
回國後,這幫人沒事便組局打打球,擼擼串,結了婚的肉眼可見地發福,沒結婚的就剩他和陳烈。
秦肆沒想到會在兄弟的生日局上碰見劉海生。
劉海生和紀璿一個班,秦肆跟他算不上朋友,但劉海生老實巴交,在班裡獨來獨往,沉默寡言,是個挺好的跑腿。
他出國前最後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就是托劉海生帶給紀璿的。
當年跟女同學講話都不好意思的男生現在已經結了婚,老婆是大學學妹,嶽丈家有錢,變得洋氣了。在飯局上和學長們推杯換盞,給壽星念的祝壽詞比那會兒寫的作文還體麵得多。
倒是骨子裡的老實勁兒沒變,人家勸一句就喝一杯。
彆人三巡沒過,他已經微醺了。
都知道秦肆不愛喝酒,沒人勸他,他一個人清靜地在沙發上吃蛋糕,玩手機。偶爾有人過來寒暄,就應付兩句,心情好碰碰杯,抿一口。
直到劉海生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坐到他旁邊欲言又止。
秦肆自從他進門,兩人視線撞上的那刻就感覺他有心事,似乎不太敢看自己,故意躲閃著。
這會兒人喝醉了,倒主動湊過來。
“肆哥,我,我對不起你。”劉海生打著嗝,結結巴巴地開口,手拍在他肩膀上。
秦肆回頭,看了眼自己肩膀上那隻手,淡聲問:“怎麼了?”
劉海生深吸了口氣,通紅的眼望著他說:“你給我的那張紙條,我不小心弄丟了。”
“我沒能交給她。”
劉海生還說了很多,說紙條是怎麼丟的,給了一大串解釋,說聯係不上他,也不好意思告訴紀璿。
劉海生當年是個一跟女孩說話就緊張結巴,甚至頭腦空白的人。秦肆覺得他好用又放心,便一再讓他幫忙傳信遞東西,卻沒想到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秦肆聽不進去更多,腦袋裡嗡嗡地在響,一會兒電閃雷鳴,一會兒山崩海嘯,可平靜下來後隻剩下無奈和諷刺。
紀璿從來沒辜負他們的約定,是他半路走丟了。
包廂裡燈光絢爛,明暗交錯,他眼眶裡的淚意都看不太清。隻在沒人發現的角落,一杯又一杯地往胃裡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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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調屋裡吃麻辣燙,是夏天最享受的事情。
剛交付完一個項目,紀璿為了獎勵自己,在家煮了一大碗麻辣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