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看著兩匹馬疾馳而走,氣憤的跺了跺腳,也叫馬夫給他備馬。
愛麗絲才沒有心情照顧一個被寵壞的男孩的心情。14歲在這個時代來說不算孩子了,查爾斯可是12歲就去了海軍學院呢,15歲就畢業上船做低級軍官了,結果14歲的朱利安還在跟親哥哥鬥氣,都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怎麼長的。
奧利弗追上她,帶她去了戈登家的海邊彆墅。伊沃沒想到他們出來騎馬了,於是要家裡的馬夫也趕緊備馬,和拜倫一道跟他們在島上跑了一圈。
拜倫的腿是先天殘疾,一條腿略短一截,於是走路有點跛,訂做了特製的鞋跟高度不同的鞋子,這樣才勉強能正常走路。玩板球需要跑動,對他的腿腳來說很有難度,但騎馬就完全沒有問題了,所以他是很喜歡騎馬這項運動的。
幾個人在格羅斯特郡就常一起騎馬出去遛彎,騎馬是一項傳統的運動,又很風雅,有點家世的男孩子都得學會騎馬,他們能跟愛麗絲玩到一起,也是因為她不像其他女孩那樣,隻會窩在家裡繡花。會騎馬會開槍又會板球的女孩可真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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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特島的夏季相當熱鬨,很多達官貴人會來這兒避暑消夏,舞會每天都有,奧斯汀太太帶著凱茜參加了很多場舞會,愛麗絲有時候跟她們一起去,有時候就待在彆墅裡。
奧利弗到了可以參加社交舞會的年齡,男爵會帶他一起出席一些舞會,朱利安很是不滿,一直嘟囔著想早點長大到可以參加舞會的年齡。
愛麗絲儘量避免跟他同時留在彆墅裡。如果不幸真的要跟他待在一起,也是直接說,她要回房間了,請他不要來騷擾她。
好在這種情況不多,朱利安再怎麼被寵壞,也不會真的跑到她房間裡的。
她把打字機也帶來了,每天堅持打2、3頁紙,寫作是一項長期工作,每天都要寫,就是寫邦德菲爾德一家也能寫很多頁了。
邦德菲爾德男爵對兩個兒子的態度,伊麗莎白夫人之死,傳說的第三個兒子,這簡直隨便想想就能腦內補出一出家庭倫理大片了。從那天奧利弗偷偷哭過之後,愛麗絲留意觀察過這對父子之間的相處方式,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異樣。男爵還是挺重視長子的,基本到哪兒去都帶著奧利弗,尤其要是拜訪什麼爵士或王室成員,總是帶著長子,次子倒不是每次都帶去。
朱利安似乎也並不在意父親更多的帶哥哥出去應酬拜訪。
他跟伊沃和拜倫玩的還行,愛麗絲猜他應該不會對伊沃和拜倫說,不許他們跟奧利弗玩。伊沃性子比較隨和還好說,拜倫聰明又傲氣,根本受不了這種頤氣指使的語氣。
所以,朱利安也是看人下菜碟嘍。他知道他們社會階層有差彆,但卻沒有想到愛麗絲根本不理會他這一套,而他其實也拿愛麗絲沒有辦法。
島上有很多十幾歲的孩子,玩板球能拉出好幾隊,愛麗絲在島上沒有玩過板球,她不太喜歡跟不熟悉的人在一起玩。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戴著緞質的發帶,打著蕾絲陽傘,斯斯文文的坐在球場邊上看他們玩。
奧斯汀太太終於覺得她像個淑女了,很是滿意。
*
邦德菲爾德也開了好幾場舞會,邀請了很多客人。開舞會的時候,愛麗絲可以穿的美美的圍觀舞會。不夠年齡參加舞會的孩子們有自己的休息室,仆人們會給他們準備飲料和水果、點心。
還會有很正式的宴會。邦德菲爾德男爵總是會很誠懇的邀請黑斯汀斯先生、奧斯汀母女參加宴會。愛麗絲總是記不住客人的名字,媽媽倒是對這種場合應付的很好。
吃過正餐之後,男客們跟隨主人去吸煙室,男士們一邊吞雲吐霧一邊針砭時弊,女客們當然也是要閒聊八卦一番的。愛麗絲有時候跟著媽媽去跟太太們閒聊,有時候去跟其他孩子們玩。
有一次,一位太太提到她前不久在倫敦見到了已故的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的丈夫威廉·戈德溫,聽說他正準備再次結婚,新婚妻子帶著兩個孩子,聽說極為粗俗。太太們感歎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去世才4年,留下的幼女才4歲,就得有繼母了。
另一位太太說:“我記得戈德溫先生的經濟狀況不怎麼,他帶著兩個小姑娘,又將跟一個沒有什麼收入的女人結婚,天哪!那兩個小姑娘將要在一個粗俗的女人手下討生活啦!”
太太們於是歪了樓,討論起她們知道的在繼母手下度日的可憐的姑娘們。
不過,太太們的八卦裡,信息量真的很大。
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是這個時代極為罕有的女權主義者,稱她為“女權主義先驅”也是可以的。她出身於一個鄉紳地主家庭,但父親投資失敗後,就成了一個酗酒家暴男,在這樣的家庭長大的瑪麗成了一個勇敢的女性,19歲之後出外謀生,25歲開辦學校,招收女性入學,因為她認為,女性應該接受教育,才能學會思考問題、思考人生。
33歲,瑪麗出版了她最著名的著作《女權辯護:關於政治和道德問題的批評A Vindication of the Rights of Woman: with Strictures on Political and Moral Subjects》,其中抨擊了把婦女保持在“無知和奴隸式依附”狀態中的教育限製,將婚姻描繪為“合法的賣-淫”,尤其反感婦女自甘沉淪於依附甚至奴性狀態,認為男人的權利同婦女的權利是一體的和同一的,要獲得社會平等,必須消滅教會、廢除軍階製,更要革除君主專-製。
這些激進的觀念引起了廣泛爭議和廣泛反感,男人們突然發現,這種思想極為危險,極力抹黑這本著作和作者。
而在此時,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不明智的陷入了幾段不名譽的感情,先是跟一位有婦之夫糾纏不清,接著又跟一位美國來的狡猾的騙子同居,未婚生下了女兒範妮,但這個英俊的騙子很快就拋棄了瑪麗母女。
絕望的瑪麗幾次試圖自殺未果,之後與哲學家與政治學者威廉·戈德溫結婚,在生下次女瑪麗·戈德溫之後,因產褥熱去世,年僅38歲。
這樣,一位激進的女權主義者留下了一個私生女和一個婚生女,帶著她未完成的事業進了墳墓。
她去世後的第二年,1798年,威廉·戈德溫出版了《女權辯護作者傳》,其中提到了她的幾段不名譽的感情,這種愚蠢的做法致使瑪麗的聲譽遭到了極大的貶低,而戈德溫也沒有好在哪裡,人們認為瑪麗已經死了,作為丈夫的人不該將逝去的妻子的**暴露在人前。
而戈德溫即將再次結婚,這次的妻子更糟糕,未婚而生有兩個孩子,戈德溫再次遭到了朋友的指責和疏遠,當年不喜歡瑪麗的那些人,現在認為戈德溫居然覺得這個女人可以取代瑪麗是一件荒唐的事情——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終於在死後數年獲得了丈夫的朋友們的認可,當然,她可能根本不介意會不會被他們認可。
愛麗絲默默聽著這些八卦,覺得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的一生可真是豐富多彩,不幸,艱難,並且,仍然無法擺脫女性的悲慘命運。
威廉·戈德溫算不上是個好男人,但似乎也沒有太大的過錯,據說他的本意是讓人們了解瑪麗的一生,認為傳記應該如實描述一個人的一生,但沒有想過,因此他就成了那個公開亡妻“醜聞”的愚蠢的丈夫。
不算過錯,但這樣的男人,絕對算不上聰明人。
第二天,就這個問題,她跟奧利弗、伊沃、拜倫討論了很久。
拜倫認為戈德溫確實算不上是個聰明人,他應該至少等上20年再出版瑪麗的傳記,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提出的觀念太過超前激進,人們的接受能力有限,絕大部分人不會理解更不可能接受她的理念,會認為她就是一個該死的讀了太多書的麻煩女人。
伊沃認為,戈德溫算不上是個紳士。
奧利弗覺得戈德溫的想法算不上有大錯,但如果他多想想,就更應該選擇不要出版瑪麗的傳記。
“他可能是因為錢吧,畢竟人們還是很想知道沃斯通克拉夫特的生平的: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她經曆過什麼才使得她如此‘偏激’,”愛麗絲做了個表示“引號”的手勢,伊沃打岔問她做這個手勢是什麼意思,兩個人為了這個手勢解釋岔開了1分鐘。
拜倫不耐煩的輕輕踢了一腳伊沃,才讓他住了口。
愛麗絲笑了笑,接著說:“沒有錢萬萬不能,你們應該都知道錢很重要。戈德溫要養兩個年幼的孩子,當然會需要錢,再說,從他的角度來看,對沃斯通克拉夫特也不見得有什麼愛情了。”
拜倫讚同,“如果真的很愛她,就不會願意將她的一切都暴露在彆人麵前,那很糟糕。”
伊沃就歎氣,“誰知道到底什麼是愛情呢?”
“我倒是覺得沃斯通克拉夫特的有些話說的不錯,廢除君主製,算了,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好事,廢除君主製也意味著廢除貴族製度。”奧利弗掃了一眼拜倫,“至於她說的,女性應該接受教育,我認為還是不錯的。”
“她說的教育不是現在女孩子接受的‘淑女教育’,而是跟男孩子一樣的均等的教育,女性也應該能去上大學。”愛麗絲說。
“嗯……”奧利弗似乎第一次考慮到這個問題,“你是說,女孩子也在大學裡住宿,跟我們在同一間教室上課?這好像……難以想象。”
他想到了愛麗絲,她接受的教育實際上不遜於大學高等教育,但她仍然無法真正進入大學學習。貴族家庭的女兒實際都是要接受教育的,但多數都是那種淑女教育,像愛麗絲這樣什麼都學,偏偏不怎麼學女孩子的必備技能的女性為數極少,就是貝克福德的女兒,也不能像愛麗絲這樣儘可能多的學習知識。
一方麵是家庭不允許,一方麵是女孩子自己也沒有那個意識。
學習是辛苦的,是乏味的,是枯燥的,哪有學習彈琴畫畫唱歌跳舞有意思呢,也就隻有繡花太耗時間,不怎麼好玩。
愛麗絲會成為第二個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嗎?她好像沒那麼激進,她的成長環境比沃斯通克拉夫特好太多了,於是也就不會產生要跟全世界對抗的這種激烈的思維方式,這應該算是好事。
奧利弗一旦想明白這一點,便不由自主鬆了一口氣。
拜倫在跟愛麗絲討論瑪麗的《女權辯護》一文。他認為總有一天,沃斯通克拉夫特所描述的一切是會實現的,也許100年,也許200年。這沒什麼不好的,不過他們都看不到了。
伊沃不願意說這個,嚷嚷著:“這跟你我有什麼關係呢?就像愛麗絲,她要想學什麼,隻要有錢,請得起老師,就什麼都可以去學,所以總歸還是錢的問題。”
對於伊沃的簡單粗暴,愛麗絲也沒有什麼想法。伊沃的性子跟表弟截然不同,他就覺得應該及時行樂,所有費腦子的事情他都不願意去想。他並不是不夠聰明,而是覺得應該抓緊一切時間好好的玩,一直玩到結婚前。
戈登先生隻要好好經營不破產,作為繼承人的伊沃確實也沒有什麼好犯愁的,隻需要快快樂樂的玩就好了,等到大學畢業,幫助父親打理生意,做個正經的上等人,很多富二代都是這麼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