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沒什麼漂亮的女孩, 我就不去了。”拜倫說。
“愛麗絲?”
“去吧,反正也沒有彆的事情做。”
“我陪你去。”伊沃忙說。
她瞥他一眼, “我現在覺得你不應該跟我們一起走,你該跟朱利安他倆一起。等到了馬德拉島我們就分開走吧。”
他委屈:“為什麼?我沒做什麼惹你煩的事情吧?”
“你不用總是在我身邊走來走去。你沒有彆的事情好做了嗎?”
“暫時沒有。”
拜倫聽不下去了, 推開餐盤,“伊沃,我覺得有必要要跟你好好談談了。”
“談什麼?”
“放下你的培根!你少吃一片培根不會餓死的。”拜倫拉走了伊沃。
*
桌上放著兩隻馬口鐵罐, 幾張綿紙, 一隻長柄煙鬥, 兩隻威士忌酒杯。
一雙修長勻稱的手從馬口鐵罐裡捏出一撮煙絲,放在綿紙上,仔細的卷了一根煙卷。
拜倫把煙卷遞給伊沃, 拿起火柴盒給他點上煙卷。然後又卷了一根煙卷,自己叼上。
兄弟倆倒在沙發裡。
喝酒,抽煙。
“這麼早就開始喝酒,好像太過分了。”伊沃說。
“管他呢!你不覺得你太一本正經了嗎?”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 愛麗絲不喜歡太悶的人。”
伊沃半天沒說話。
“你說過那個玻西的事, 愛麗絲對玻西很感興趣,為什麼?因為玻西不是‘正常人’,他不像你這樣有個好出身,他也不會循規蹈矩, 他手段很多, 沒有一點能耐的人, 沒法管理他收下的那些個水手——我敢說那些水手裡一定有海盜。”
“他太複雜了。”
“對, 就是太複雜了,所以愛麗絲隻是對他感興趣,不會愛上他。但是,你從她的喜好上就可以看出來,她自己就不是循規蹈矩的人,她會在儘可能的範圍內放縱自己,你要是太悶,她也就隻會喜歡你的陪伴,但不會愛上你。”
“你說的有點複雜,我弄不懂。”伊沃苦惱的說。
“我沒法告訴你要具體怎麼做,但首先,你不能總是在她身邊出現。”
“你這說的我就更不懂了。我們在一起旅行,我肯定天天都會在她身邊出現。”
“我是說,她做什麼,你不用總是陪著她。還有,你該有自己的事情做。”
“那是什麼意思?”
“你總得有點自己的愛好和事業吧?你看格蘭特,他一心想做探險家,他學的東西很多很雜,白天會跑去駕駛艙實地觀察,他有自己的事業,愛麗絲就喜歡這種人。”
伊沃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我大概明白了。其實,像你我、奧利弗、朱利安,都不用有什麼真正的職業,隻需要發展一些愛好就行了,但愛麗絲——”
“或者你以後也可以考慮進入下議院,勒弗羅伊就是下議院的議員,奧斯汀家並不排斥女兒的丈夫是政客。我已經是上議院的議員了,霍布豪斯將來也很有可能進下議院,漢密爾頓也是上議院的議員,你想要進入下議院,我想那不是什麼問題。選好你的選區,不用兩年你就能進入下議院。”
“那也要選區有議員空缺吧?”
拜倫扶額,“你真的一點都不懂這些!不過沒關係,霍布豪斯會幫你分析是格羅斯特郡的選區合適,還是漢普郡的選區合適。”
伊沃琢磨著,愛麗絲倒真的可能不會討厭他成為議員。她說過,“政客”與“政治家”是兩種不同的概念,政治人物為自己謀利益這很正常,但同時也應該為民眾發聲,這才能算“政治家”,而不是“政客”。
拜倫說的沒錯,他要是整天無所事事,像彆人那樣隻顧惦記著吃喝玩樂,愛麗絲真的會瞧不起他。少年時代無所謂,誰玩的好誰才是受歡迎的男孩,但長大成人就不一樣了。她會比較欣賞能做實事的人,比如亨利·奧斯汀那種,或是閱曆豐富的人,比如玻西。他自認自己沒有什麼商業頭腦,最適合他的職業就是議員。至於文學創作,那屬於紳士們的愛好,不能算職業。
比如拜倫已經出版了一部詩集(雖然是私下印刷一共也沒有印刷多少,後來還被他收回了),今年又出版了一本小冊子,其中諷刺了目前英國文學界的一些現象,引發了苛刻的批評。但那不算“職業”,也談不上“事業”,不過是小打小鬨的消遣,是他過於活躍的天分的一次不充分的表現。
*
晚上的舞會,結果是格蘭特和朱利安陪著愛麗絲去的。跳舞廳不大,客人不多,還算熱鬨。
舞會上,她總算意識到,朱利安對格蘭特的敵意到底是什麼一回事了。
這家夥,跟少年時也沒什麼分彆,區彆就是他現在不說“你不能怎樣怎樣”,而是直接采取行動。他不讓格蘭特連著跟她跳舞,要是格蘭特崴了腳滾蛋就最好了;話裡話外嫌棄格蘭特是從野蠻之地來的野人,嘲笑他穿著紳士的服裝戴著禮帽也不像文明世界的紳士。
愛麗絲一開始還以為是他少爺的驕傲性子發作,看不起彆人,沒多久就發現,他除了瞧不起格蘭特,還瞧不起伊沃。
戈登家族其實跟利家族一樣,都是祖上有爵位,伊沃家是旁係,但一直都有錢,屬於鄉紳階層的最上層,中等地主;奧斯汀家族祖上是大商人,喬治牧師在世時,屬於鄉紳階層的最上層的偏低一層,現在大家長實際不是大哥詹姆斯,而是四哥亨利,屬於新興資產階級。
於是從家世來說,伊沃跟愛麗絲是最門當戶對的,奧利弗實際屬於貴族階層,就像漢密爾頓一樣。
但朱利安的意思是,男方社會階層稍高是正常的,所以愛麗絲應該屬於奧利弗。
這種大男子主義思想先不忙著批判。
“這麼說,你是代表奧利弗來監視我的?”
朱利安嗤之以鼻,“奧利弗這個膽小鬼!”又說:“什麼叫‘監視’?監視是偷偷摸摸,我是正大光明。”
這小子,狂妄的性子一點沒變。
“你怎麼知道奧利弗怎麼想的?他沒準現在恨我恨得要命!”
“他恨你?”朱利安側目,“你想哪兒去了?”
“他不給我寫信,也沒告訴我他去參加了陸軍。”
“他發瘋。這都得怪你!”他瞪了她一眼,“父親在家氣得要死,威脅說要取消他的繼承權,他都不理睬,還是跑了。”
“咦?他沒有繼承權,爵位和財產不就都是你的了嗎?”
“要是父親真的決定取消他的繼承權,那我當然高興,可父親就是拿這個來嚇唬他的,”他悻悻,“他根本不害怕。”
這家父子三人的感情還真好。
“男爵他……責怪我了嗎?”
“責怪你乾什麼?又不是你慫恿他去參軍的。”朱利安奇怪的看她,“彆擔心,父親其實很喜歡你,他要是遷怒你,那他就是個糟老頭!他已經乾了一件糊塗事,要是為了奧利弗而責怪你,就更糊塗了。”
愛麗絲稍微放心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