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一搓搓手指頭，意猶未儘地說：“老默，我還想繼續吃魚。”
諶熙笑死：“好的，高初強。”
於是四人又開一局。
途中酣戰，沈初一正殺得發瘋。
“電話。”梁嶼森提醒她。
沈初一這才發現，被她擱在桌上的手機靜音震動了下。她看了眼來電人的名字。
“噓——”沈初一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小聲地說，“我媽。”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女神來查崗了？】
【沒想到看個遊戲直播還能碰到這情況hhh】
【沈初四你怕什麼啊！你已經十八了！彆丟我們成年人的臉！給我硬氣起來！！】
沈初一哪敢啊？
儘管知道沈婉看不見，但她還是坐得端端正正。
她瞄了眼時間，九點四十五。
“喂，媽咪。”沈初一用屁股蹭著椅子往裡挪，挪到最靠近桌子的地方。
手機就擺在她的桌子前，開著外放。
遊戲耳機被她歪戴著，一隻耳朵捂住了，另外一隻沒有。
沈初一一邊閃躲著敵人的攻擊，一邊甜甜地說：“媽咪給我打電話做什麼。”
沈婉默了三秒，問了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你在心虛？”
“不啊。”
這麼說著，沈初一手一抖，原本可以爆頭的一槍直接射偏打在了遠處的樹上。
【狙神失誤現場】
【親媽，不愧是親媽】
【原來沈初四也會怕媽媽突然打電話啊？我這心裡一下就平衡了呢。】
【血脈壓製！】
“草——”沈初一看著歪掉的一槍，又看了看對方打過來的子彈射中自己角色的肩膀，瞧著血條掉了三分之一，沒忍住，蹦出這麼個字。
但她極快地反應過來：“草，是一種植物。”
“媽媽，你知道嗎？花，也是一種植物。”
沈婉：“......”
【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心虛得都快模糊成光速了！】
“你不在家嗎？”沈婉問。
沈初一：“家，何處為家？有愛的地方就是家，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啊！媽媽！親愛的媽媽！”
“噗嗤。”周應淮沒忍住，笑出聲了。
沈初一當即一記眼刀甩過去。
周應淮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你先忙。”沈婉說完就掛了電話。
沈初一聽著忙音，往後摸了把自己的後背。
都給嚇出汗了。
“快快快，這把趕緊打完。”沈初一說，“打完我得回家了。”
“這麼著急？”諶熙問。
周應淮：“她有門禁。”
【沈影後管這麼嚴啊？】
【不是吧，十八歲還給門禁？感覺小學畢業後我爸媽就沒管我幾點回家了。】
【我不一樣，我沒人管/狗頭】
周應淮懶洋洋地說：“我姨才不嚴呢。”
“這丫頭閒著沒事乾，自己給自己設的門禁。”
【真有你的，沈初四。】
【我知道我不該，但是我的腦子它不聽使喚。為什麼我突然想到了一張圖？】
【是這張嗎？（邊牧出門）（狗嘴叼著牽引繩）（自己遛自己）】
【沈初四，真正實現了我在簡曆裡亂寫的那一句：有較強的自我管理能力。】
過了十分鐘，這把熬到決賽圈，沈初一苟活在草堆裡，藏得嚴嚴實實。
周應淮早死了，現在坐在一邊看他們打遊戲，一邊玩手機。
突然，他說：“初一，姨問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沈初一隨口說：“你就跟她你沒事乾來我家玩了。”
周應淮：“我說了。”
“然後呢？”
這話不用周應淮回答了，因為沈初一看到直播間的彈幕上飄出了一句話。
這彈幕是充了錢的，VIP專用彩色彈幕，所以沈初一在一堆文字裡一眼就看見了這句話。
【沈初一，我們家什麼時候變成了草叢？】
沈初一福至心靈，腦子裡閃過一個不可能的想法。
她小心翼翼地問：“媽？你在看直播嗎？”
那渾身充斥著低調尊貴金顏色的彈幕回了一句：【1】
網友笑瘋了，跟著發1，滿屏飄1。
沈初一深呼吸一口氣，懷著沉痛的心情對著諶熙和梁嶼森說：“對不起了，我的戰友們。”
“這條路，我終究隻能陪你們走到這裡了。”
諶熙：“？？？”
梁嶼森不為所動，默默挪了一下位置。
接著，隻聽見‘砰——’地一聲，沈初一引爆了手·榴·彈。
目標：自己。
【直播自鯊第一人】
【慌不擇路沈初四】
【死到臨頭沈初四】
沈初一死完，回頭一看，發現青蛙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著自己一起沒了。
她偏頭去看梁嶼森：“不好意思啊，波及到你了。”
梁嶼森：“沒事，我自願的。”
沈初一眉頭一皺：“你想碰瓷？”
梁嶼森思忖：“這個賺錢的辦法倒是可以推薦給你哥。”
周應淮：“喂！”
關他什麼事！
最後諶熙靠自己奪冠。
沈初一跟她交代了兩句，火速下線，準備逃跑。
周應淮叫住她：“這就走了？我開了兩個小時呢。”
“我補你二百成吧？”沈初一用不爭氣的眼神看了眼周應淮，“人命關天的存亡危機之時，你居然還隻想著錢！”
“今時不同往日啊~”周應淮喟歎一聲，“要我送你不？”
“算了，我打車，你們繼續。”
沈初一趕忙轉頭跟梁嶼森道彆，拎著自己沒喝完的飲料就躥出去了。
她一走，周應淮招呼梁嶼森：“準備？”
梁嶼森身子往後靠，動了動手腕：“休息會。”
“這就累了？”周應淮不解。
梁嶼森：“憋笑很累。”
周應淮：“？？？？”
神經！
“那我不管你了。”他叼著一根棒棒糖，開始跟諶熙雙排。
·
沈初一打車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二十五。
她輕車熟路地跟門衛打了招呼，走最近的小區門回家，去地下車庫看了眼。
沒有她媽的車。
沈初一高懸的心放了下來。
很好，還有得救，還沒死翹翹。
她火速上了電梯衝回家，開門的瞬間悄悄摸摸，發現家裡漆黑一片，又鬆了口氣。
換上鞋子，沈初一往客廳去，一邊把最後的飲料喝完，一邊伸手去摸牆燈。
“啪——”
燈亮了，心滅了。
“媽？！”沈初一驚了。
沈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好以整暇地望著她：“回來了？”
沈初一發誓，這輩子她都沒覺得這三個字如此令人覺得恐怖。
“嗯......”
沈初一琢磨了下，乾笑一聲，說：“媽你今天回來還挺早的哈。”
沈婉：“你讓我早點回家的。”
沈初一抬手啪啪打了下自己的嘴。
就賤呐！
就多餘說那一句話呐！
沈初一乖乖坐下承認錯誤：“媽，我剛剛去和周應淮打遊戲去了。”
“我知道。”沈婉說，“我不瞎。”
“我還充了vip卡。”
沈初一：“媽，你押韻了。”
沈婉默默看她。
沈初一：“你彆生氣啦，我本來是要回家的，但是呢，人生嘛，不就是得有一些意外嗎？”
沈婉輕歎口氣：“我不生氣。”
“你生。”
“我不生氣。”
沈初一怒了：“你怎麼不生氣！”
都跑來直播間了，還在這不開燈蹲守她。
這跟警察抓小偷難道不是一樣一樣滴？！
這話說完，沈初一看著沈婉，發現她媽瞧起來的確是一臉平靜，除了表情遊戲無奈之外，找不到任何生氣的痕跡。
“真不生氣啊？”
沈婉頷首。
這下輪到沈初一生氣了。
“你怎麼不生氣呢？”
你管管我呀！
沈婉失笑：“我為什麼要生氣？你和哥哥出去玩，有朋友陪你，隻是打遊戲，又沒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我為什麼要生氣。”
“剛剛打電話給你隻是想說我要回家了，問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好帶回來。”
“沒開燈是殺青宴太累了，剛在休息。”
沈婉說完，靜靜地看著沈初一。
沈初一嘴巴微張，很是驚訝。
沈婉被逗笑了：“你什麼表情？”
沈初一：“媽，我今天才知道。”
“原來除了念台詞，你也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啊。”
沈婉：“......”
雖然但是，感覺自己被陰陽了。
沈初一嘿嘿一笑，湊過來：“媽，你知道你剛剛說那麼多是什麼意思嗎？”
“嗯？”
“嘿嘿。”沈初一吊著沈婉的胃口，又不說了，隻是黏過來，抱著沈婉蹭了蹭，片刻後，她說，“媽，打個商量，門禁這事我們還是不要繼續了。”
沈婉一針見血：“本來就是你單方麵開始的。”
“可是人家隻是想體驗一下誒！！”
這話一出，沈婉和沈初一都愣了。
兩個人都明白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每個字都明晃晃地指代著過去的那些年沈婉有意無意的缺席。
沈初一下意識想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就聽她媽說：“初一，以前是媽媽不好。”
沈初一眼眶一熱：“媽——”
“從明天開始我們就正式門禁吧。”沈婉認真地說。
沈初一：“......”
“倒也不必！”
“但是可以約彆的！”沈初一靈機一動，“比如一起吃飯！出去逛街之類的！我們的合同上還寫了呢！”
“好好好。”沈婉應下。
沈初一嘴角笑意更濃：“媽，你是不是很累啊？要不要我幫你按摩？”
“你趴著，我給你揉揉。”
沈婉都來不及說話，就半推半就地被沈初一弄趴下。
不知為何，沈婉有些緊張，甚至還有些許的害怕。
“輕點。”沈婉說。
“放心，我心裡有數。”沈初一說，“我小時候老給姥姥按摩呢。”
“媽，你且看！”
“這一招是降龍十八掌！”沈初一手掌落下，啪啪打在沈婉的背上。
“這一招是九陰白骨爪！”沈初一用力掐揉著沈婉的肩頸。
“最後一招！淩波微步！”
沈初一說完就要往沈婉的身上踩。
沈婉悶哼一聲。
“媽，我還沒踩呢。”
“我知道。”沈婉說。她這是怕了。
沈初一賊笑起來，沒真踩下去。她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五六歲的體重了嗎？取而代之的是手掌柔軟地推拿。
沈婉這才意識到，女兒沒亂講，她按摩真有一套。
“舒服吧？”沈初一哼唧一聲，“我說沈女士，你可後悔吧。要是你小時候彆老在外麵工作不回家，多來看看我，你早就可以享受這麼舒服的按摩服務啦！初一專供！僅此一家！”
“嗯。”沈婉的聲音很輕很輕，“後悔了。”
沈初一眸色微沉，空氣靜了一會，她朗聲說：“沒事！反正......反正現在也來得及。”
都還來得及。
她瞄了眼沈婉，按摩的手悄悄往上，想要去扯一根頭發。
指尖剛剛碰到發絲，就見沈婉身子突然一動：“對了，初一，我現在這個電影拍得差不多了。下周這個導演就能開始推你那邊的劇了。”
“好好好。”沈初一應著，又想去扯頭發，結果沈婉抬手把頭發往旁邊一撥，沈初一撲了個空。
......！
算了。
沈初一想，她等會摸去她媽房間的衛生間再找找。
結果當她晚上找到借口去沈婉房間的衛生間時，衛生間裡還是和最開始一樣，一塵不染，乾乾淨淨。
她甚至在梳子上都找不到任何頭發的痕跡。
絕！望！
沈初一決定放棄頭發，想點彆的辦法。
——！
指甲！
沈初一臨睡覺前，都在琢磨著這件事，準備明天想辦法搞到沈婉的指甲。
都快睡著了，周應淮的電話和消息硬是把她給震醒了。
她看了眼，原來是周應淮在謝謝她牽線搭橋，認識諶熙，已經在和諶熙談加入戰隊的問題了。
他甚至激動地告訴沈初一，諶熙以前有個馬甲可有過國服第一的成績，聽說當初很多人挖這個人打職業，但這人沒去，不知道為什麼。
沈初一心想，還能為什麼啊？
諶熙這麼喜歡遊戲，現在還在做遊戲主播，當年沒去打職業，要麼是條件不允許家裡不同意，要麼......大概就是因為女選手的問題。
他哥這個男人想不到這些。
沈初一說：“你可好好對人家吧，說不定人家是你的戰隊救星。”
她不是那個電競天才少女，所向披靡的黑馬，也許諶熙才是。
沈初一也給諶熙發消息：“姐妹真要去我哥戰隊打比賽的話，彆客氣啊，待遇儘管要，獅子大開口！咱靠本事賺錢咱有底！”
諶熙回：“比賽？狗都不打。”
她笑嘻嘻地說：“打什麼比賽？我是去贏的。”
幾年前被很多戰隊找上又婉拒以後，諶熙就在想，遲早有天，她要打爆所有人狗頭。
沈初一聽了這話，心想，艾瑪，這朋友她交定了。
她跟諶熙聊了會，又熬夜看了眼同為天涯熬夜人的小美發來的劇本，再睡著已經是五點。
醒來後，又是第二天下午。
沈初一睜開眼看到時間時內心是絕望的，但她很快在鏡頭前繃住了表情，熟練地拿出手機，準備刪掉昨天意氣風發po出去的一條微博。
@沈初一：明天我必重新做人，當早起之星。
蹲守在直播間的網友瞄見她的動作，立刻跑去她微博留言。
【刪什麼刪？沈初四你玩不起呀。】
【嗐，承認吧，這才是你。】
沈初一看到後徹底擺爛了。
她站起身來，走到昨天重新安裝在房間牆角上的攝像頭，仰頭對著鏡頭說：“好啦，沒錯，這才是我。”
“沒有南湘那麼漂亮，沒有顧裡那麼精致——”*
她臉上的嬌俏忽而變為一種可愛的得意。
“我隻是一隻為睡覺而生的高貴的羊，做什麼人？再也不做人啦！要做就做懶羊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