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雪沒想到自己的好大兒一回家, 就把她今日精心準備的豪門晚宴毀得一乾二淨。
又聽周徐生問小侄女什麼是霸總文，沈立雪徹底坐不住了。
“食不言寢不語。”她說，“吃飯呢, 彆聊這個。”
沈雲琢重新戴上金絲邊眼鏡，不解地說：“我們家什麼時候有這個規矩了？”
“之前哪次吃飯時，不是媽你的話最多？”
“可閉嘴吧你沈雲琢！”沈立雪實在受不了，再也沒辦法裝下去了, 她憤憤地盯著大兒子，“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沈雲琢挑挑眉，走向周應淮的身邊，本想拉開弟弟身側的椅子坐下，哪知道周應淮一臉‘莫挨老子’的表情。
“那麼多位子你非坐這啊。”他不爽地說。
沈雲琢：“放心, 座椅間隔超過一米, 笨蛋病不會傳染給我。”
周應淮啪地一下把銀質叉子摔在桌上：“沈雲琢！”
沈雲琢：“弟弟，有事？”
周應淮氣得一張臉通紅, 憋了半天, 轉頭跟沈立雪告狀：“媽，他欺負我。”
沈立雪此刻已從一朵高傲溫婉的香水百合變成了路邊被霜打蔫的小野花。
她無精打采地說：“欺負你什麼了。”
“他說我是笨蛋。”
“陳述事實也能叫欺負？”沈雲琢說。
“沈雲琢，勞資蜀道山——”
“三。”沈雲琢叉起餐盤裡的小牛排, 抿了一口，牛肉多汁, 嫩得近乎入口即化, 他舒暢地眯了眯眼, 對弟弟講, “這牛肉不錯。”
周應淮的注意力瞬間就被吸引走了。
“真的嗎？”他不信邪地試了試，味蕾成功被征服，由此, 周應淮再也無心戀戰，埋頭專心乾飯。
【周老師你可真好哄啊！】
【所以，稱霸沈家食物鏈頂端的男人出現了？】
【不得不說哥哥多少還是有點霸總味在身上的，我就問小姨你懷沈雲琢的時候偷偷看了多少本霸總文！】
【前麵的，按你的邏輯，懷周老師的時候看的都是沙雕文？？】
沈雲琢和周應淮的打岔也沒能讓這家裡最有求知欲的男人忘記他的問題。
就在沈立雪以為周徐生把剛剛那件事拋在腦後時，就聽到坐在她身邊的丈夫再次問了一遍：“初一，霸總文是什麼？”
沈立雪忙朝著坐她對麵的小侄女擠眉弄眼，五官亂飛，毫無半點貴婦形象。
沈初一其人沒彆的愛好，販劍是她人生最大的樂趣。
經受了一早上來自小姨的戲精攻擊後，她毫不猶豫地無視了沈立雪的信號，放下手裡的刀叉，裝模作樣地撚起餐巾在嘴角蹭了蹭，放下手後，端的是知書達理大小姐的坐姿。
“小姨父，你且聽我說。”
“霸總文，乃當代網絡言情文學的一大流派。若要追溯其根源，早在西方古典名著中便有出現。不知《傲慢與偏見》您是否看過？”
周徐生搖了搖頭：“久聞其名，但從未真正翻閱過。”
“那你可得讀一讀。”沈初一說，“讀完這本還不夠，你還得品品我國本土化的霸總作品。”
“早年的台灣言情作者很多，想來小姨當年應該很喜歡的。”
沈立雪一下被戳中心窩子，尷尬地咳嗽了聲，注意到周徐生看過來的眼神，她的目光當即四處遊離，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當然了，最經典之作還得看現代網文的。”
沈初一衝著周徐生挑挑眉：“我給你發幾個網站？”
周徐生求知若渴：“好，謝謝初一。”
沈立雪要瘋了：“你給他發什麼發？？”
周應淮湊熱鬨：“發什麼？我也要看。”
沈立雪：“看你個頭！”
【哈哈哈哈哈沈立雪你可終於不裝了。】
【沈立雪：裝不下去了裝不下去了！】
【四老師彆偷偷發啊，把網址打在公屏上，讓我們也看看啊！】
周徐生搜到網站後，當即點了進去，湊巧的是，主頁推薦裡正好是一本霸總文。
名字叫《嬌寵她》。
周徐生點擊屏幕的手頓了頓，繼續往下看。
他用平日裡上課的語調，平靜又內斂地讀出了這篇文的文案。
“觥籌交錯的酒會之上，他走向那個身著一身旗袍的女人。”
沈立雪：“......”
她現在就把身上這旗袍脫了！脫了！
“彆念了。”沈立雪想死。
沈初一：“噢？小姨，難道你看過？”
沈立雪：“我冤枉啊！”
說是這麼說，但沈立雪這些年閱文無數。從小到大，她看過的言情小說堆起來能比沈婉看過的劇本還多。書還是那些書，隻是沈立雪看書的心態變了。
小時候看個憧憬，長大了看個笑話。
越是上了年歲才發現，她過去由這些文本編織而出的對於被愛的渴望，實在是生活裡最不值得一提的事。
“周徐生，你彆看了。”沈立雪想想都快被尬死了，人坐在椅子上，腳趾早就默默開工，一套三室一廳的百平屋子在她的腳下成形。
這麼下去，沈立雪都覺得，從此以後沈家的房地產不需要找彆人來修，找她就行。
讓周徐生每天捧著手機給她讀霸總文，她能連夜摳出十二棟樓。
周徐生蹙眉：“我要看。”
他躲開妻子搶手機的動作，調整姿勢，側著身子繼續品讀起來。
“昏暗的角落，他猛然一下將她抵在牆上，伸手掐著她的腰，那細得一隻手就能抓住。”
周徐生還沒點評，兒子沈雲琢就說：“怪哉。”
“這人體比例不正常。”
周徐生：“確實。”
“‘女人。’他紅著眼說，‘我承認，你引起了我的興趣。’”
周徐生不解：“為什麼要紅著眼？”
沈立雪埋頭抬手捂住臉：“我不知道，你彆問我。”
沈雲琢分析：“當總裁很忙，有可能連夜睡不好，所以眼睛發炎，引發泛紅症狀。”
周應淮呸了一聲：“你彆在這借機故意賣慘。”
【關於我在豪門綜藝裡看霸總點評霸總文這件事】
【給你們一些霸總文的小震撼2333】
【這算什麼啊？！四老師！你應該給他們看那些強取豪奪！再跑！再跑就打斷腿的那種！！】
彈幕這才剛剛說完，周徐生手往下一翻，緊接著的便是‘打斷腿’part，並附帶了霸總的一番深情言論：“你也不想我把你關起來，對嗎？”
周徐生：“老婆。”
沈立雪：“啊？”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
沈立雪：“......我冤枉啊！”
那看網文和現實能一樣嗎！？
周徐生說：“這個我滿足不了你。”
“這是犯法的。”
沈初一樂嗬一笑：“沒事，當霸總的要是不遊走在刑法的邊緣反複蹦迪，那就不算真霸總。”
“其實小姨父，除了霸總文，咱還有另外一個類型的文，你要不要也看看？”
“什麼？”
“教授——”
沈初一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沈立雪哎喲一聲。
她不明所以地看過去，發現沈立雪正吃痛地弓著身子揉腳尖。
沈初一把頭埋下去，往桌子底下一看，發現沈立雪大概是剛剛想踹她，結果一不小心踹到這近乎十米的長桌下中間的桌腿。
“小姨。”沈初一痛心疾首地說，“你看就不該搞這個什麼桌子。”
“但凡換個小桌子，你這一腳不就正好踹到我了嗎？”
沈立雪氣得：“沈初一！”
沈婉：“你叫我女兒做什麼？”
沈立雪瞬間被壓製：“沒什麼。”
她嘟囔一句：“叫一叫都不行了？”
沈初一坐在媽媽身邊得意地朝著沈立雪吐了吐舌頭。
沈立雪不服氣，轉頭跟沈煜誠告狀：“爸爸，姐和她閨女聯合起來欺負我。”
沈初一：“這一幕似曾相識啊！”
【周老師你這打小報告的毛病是遺傳啊？！】
【沈家食物鏈一覽23333】
【四老師在販劍的路上從未停歇！】
沈煜誠一直麵帶笑意不言不語地望著這一大家子，看似在吃飯，實則在吃瓜。卻沒想到這瓜突然從天而降砸到自己身上。
沈煜誠穩住表情，看了眼迫切地望著自己的小女兒，又瞅了下神色寧然的大女兒。
“爸，你說句話。”沈立雪講。
沈煜誠清了清嗓子：“好吧。”
“這個話呢，咱也不是不說，隻是啊......”
沈初一哈哈笑起來：“爺爺，你這套糊弄大法我都用了好幾遍了，不行不行啊。”
沈煜誠：“這不就是在你直播間跟你學的嗎？”
“你也看啊。”沈初一說，“媽媽和我的直播，你喜歡看哪個？”
【沈煜誠：來了，比掉河裡救誰還要過分的送命題。】
【多來點，多來點，沈氏員工表示就喜歡看這種老板被為難的片段】
【發彈幕的要小心了，一會要是沈大爺也被霸總文附體，叫他的秘書來收集你們這些不善發言，你們的年終獎可全都沒了！】
【不管不管！！就是愛看！！！】
在商場上一貫嚴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沈煜誠，沒想到自己有天會被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給難住。
他思忖片刻：“都愛看。”
“一個手機，一個ipad。”
沈煜誠說完這話，都忍不住想要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點讚。
【一代端水大師重出江湖啊！】
【彆問，問就是正好兩隻手，一邊端一碗！】
【沈大爺還是不懂我們追星人了，我們四家軍都是開著幾台設備同時追直播的好吧？光用手機看哪夠啊？】
【沈煜誠：讓你再說！行不行明天我就把全城的手機都給買完！】
沈煜誠怕再次引火上身，故而趕忙轉移話題：“初一和婉姐的直播，你們都看了嗎？”
周徐生搖頭。
他一貫是不愛看這些的。
周徐生為人有些過於古樸了，除開實驗和學習需要外，其他時候他都奉行一種遠離網絡的生活方式。
不湊巧的是，他的妻子沈立雪女士在這點上完完全全和他相反。
5G高速衝浪。
就算盯久了屏幕眼睛覺得花，要看仔細內容得把手機上的字都調到大號，沈立雪都鍥而不舍地走在互聯網最前端，堅決做一個互聯網的弄潮兒。
“看了，那能不看嗎？”沈立雪說這一句話，調子七扭八拐，每個字都透著調侃的意味，“這又是四老師的，又是全職女兒的，能不看嗎？”
周徐生：“你小姨整天在家沒事乾就看你直播。”
沈立雪：“我沒有！”
周徐生：“她有。”
“還投屏出來看。”
沈立雪解釋：“那不是手機屏幕太小了嗎？”
沈雲琢聽了爸媽的對話，略有所思：“你們都在看？”
他轉頭問弟弟：“你也在看？”
周應淮：“嗬？看直播？我不需要。”
【周老師：我已經是編外嘉賓！】
【看直播有什麼意思啊！現在你們一家人都在直播裡了呢！】
“雲琢哥，周應淮他不用看。”沈初一笑嘻嘻地說，“他都在直播裡呢，你搜搜，那些片段很精彩的。”
沈雲琢來了興趣，拿出手機就要搜。
周應淮尖叫一聲：“達咩啊！！”
“沈初一！哥哥我平日裡待你不薄！！”
沈初一：“獨獨樂不如眾眾樂，再說了，雲琢哥不是早晚會知道這些事嗎？”
沈雲琢：“什麼事？”
沈立雪無情地戳穿了小兒子的囧事：“沒什麼，不過是變成人工搖搖椅，玩遊戲被卡住叫消防員，和他妹妹整天沒事乾玩輪椅。”
沈雲琢：“......”
“爺爺。”沈雲琢誠懇地說，“當初你把這個家交給我是有道理的。”
【交給周應淮估計沒兩天就霍霍破產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
【給你們正經霸總一點沙雕弟弟的小衝擊2333】
周應淮聽了這話就不服氣了。
“什麼叫交給你？那是我不要好不好！”
“再說了，我現在已經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了。”周應淮猛然一拍桌，“我一早就跟初一說了，從此以後，這個家隻會有一個啃老的人。”
沈立雪：“那就是你？”
周應淮：“是沈初一！！”
“你們都把我卡給停了！我怎麼啃啊！！”
沈初一突然被cue，抓著手裡的小羊排，狠狠啃咬下來一塊帶著點肥油的肉，茫然地抬頭：“叫我作甚？”
周徐生緩緩解釋：“初一，你哥他說，從此以後你是這個家裡唯一啃老的人。”
沈初一：“我媽不老啊。”
沈婉：“對。”
她瞧見沈初一嘴角的油漬，拿出紙巾替她擦了擦，看著周應淮講：“不過是你情我願的事。”
“賺這麼多錢，不給女兒花，給誰花？”
【我說四老師你怎麼理直氣壯呢！被你媽慣的呢？！】
【周老師全家人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家人：這TM還是沈婉？！】
周應淮才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不久，就被沈婉這話給打回原形。
他不服氣：“媽！聽到沒！賺錢不給女兒花！等於白賺！”
沈立雪嗬嗬一笑：“你是女兒？”
她往周應淮兩腿間一掃：“等你變成女兒，你也可以有這個待遇。”
周應淮：“......”
“你重女輕男！”
沈立雪：“怎麼？有意見？”
“你們男人在外麵占了那麼多便宜，還不準我在家裡重女輕男了？”
周應淮崩潰：“來個人管管她啊！”
“爸！你說句話！你還是不是男人！”
周徐生：“在當你爸和當男人之間，我選擇前者。”
周應淮：“......”
你還教授呢。
你聽聽你這話有邏輯嗎你！
“其實性彆不重要。”沈煜誠說，“隻要是沈家的小孩，都是一視同仁長大的。”
周應淮感動了：“爺爺——那我的卡——”
“你姓周。”沈煜誠說。
周應淮：“......”
周徐生歎氣：“對不起兒子，是我這個當爸爸的拖累你了。”
“怎麼說？”沈初一八卦起來。
沈立雪擺擺手：“也沒什麼。”
“當初結婚的時候說好了，孩子跟我姓，周徐生入贅咱家安心搞學術。所以沈雲琢一出生，這是就敲定好了，名字還是你爺爺，嗐，就是你姥爺，反正怎麼叫都行。就他取的。”
“到了這二胎嘛，你小姨夫家裡有些不樂意了，不願意讓孩子再跟著我姓。我倒是無所謂，便讓他跟了你小姨夫的姓氏。”
【周應淮：可惡！可惡！！】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家團欺周老師2333】
【重生之我在沈家做二少的悲慘生活】
【你管這叫悲慘？麻煩也給我一比一還原，來個這種悲慘的。】
沈初一：“那我姓沈也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