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沈初一和陸羽這麼一鬨, 訂婚的事就徹底打了水漂。
於阿姨急著把女兒送回去修養，便極快地跟沈家人道彆，叫宴會承辦方幫忙遣送一下客人。
陸羽虛弱無比地被媽媽攙扶著, 離開時一步三回頭, 手上小動作沒斷，不停地給沈初一做暗號, 表明後麵繼續聯係。
簡星當場被送往醫院，他那懷了孩子的現任女友哭哭啼啼地跟在他身邊，一副要為他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樣子。
沈初一湊過去幽幽開口：“姐妹，他現在沒錢還倒欠幾千萬的外債哦。”
此話一出, 現任女友當即收了眼淚, 啪地一聲關上車門，任由簡星自生自滅。
熊孩子一家也跟著去處理這件事的後續。
原本充斥著名流社會氣質的一場晚宴，瞬間變得像一場無端的鬨劇。
會場裡的冷氣開得過足, 沈立雪攏了攏自己的披肩。
“眼看他起朱樓, 眼看他宴賓客, 眼看他樓塌了。”
周應淮：“媽, 都沒人了, 還在這立人設呢？”
沈立雪白他一眼：“臭小子, 老娘這是有感而發。”
“你於阿姨辛苦一生經營這個家庭, 替你陸羽姐姐規劃好了所有，盼著她結婚生子，想辦法給她覓良人佳婿, 哪知道會這樣？”沈立雪一聲歎息。
“可是這是於阿姨她的規劃, 不是陸羽姐姐的規劃。”沈初一清楚地指出問題，“感覺人這一生沒有一定要做的事情吧，戀愛結婚, 盼著良人......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愛與被愛。
這是沈初一在得知劇情之前，用儘十八年都未攻克的命題。
現在清醒過來想想，究竟是誰往她腦子裡塞了這個概念啊？非得擁有一些被愛的體驗才行，媽媽的，霍斯一的，為了這些體驗，她不斷地放棄自己，背叛自己。
來來回回才發現，誰愛她，都不如她自己愛自己來得牢靠。
這並不代表她不想要媽媽的愛了。
隻是比起彆扭地等待，站在原地思來想去，她更願意直接坦誠地行動。
事實證明，她這入室搶劫般的行動是有效的。
沈婉在改變，儘管這改變很細微。
“不對。”沈初一想到這，覺得自己剛剛有句話說錯了，“我發現人這一生還是有一件一定要做的事。”
沈立雪：“什麼？”
“發瘋！”
“隻要你發過一次瘋！你就會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比讓你自己快樂更重要！”沈初一痛快地說，“去吧！去發那不被定義的瘋！”
管彆人死活做什麼？！
人生漫漫，你看彆人有管過你的死活嗎！！
【四老師發瘋課堂開課啦！！】
【與其內耗自己，不如發瘋外耗彆人！！】
【四老師說得對，這個世界的問題就是每個人看上去太正常了，全都往自己肚子裡憋呢，那能憋得好嗎？！】
【彆憋啊，憋出抑鬱症影響健康影響心情影響生活最主要的是還影響錢包。發自己的瘋！讓彆人生氣去吧！】
許是沈初一這話說得太堅定太認真太激動，音量過高，被一旁待離場的賓客聽到，那人轉過身去偷笑了下，和同伴竊竊私語。
“發瘋？”這客人嘲諷地說，“之前我還聽說沈影後的女兒不太正常呢，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
“什麼人啊。”
她同伴小聲吐槽，講話的時候自以為音量賊小，好似戴著耳機聽歌跟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渾然不覺他人都能知曉的人一樣。
“一個姑娘家，整天沒點女孩子的樣子，每天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掛在嘴邊。”
“也不知道家裡人是怎麼教的。”
“聽說沈影後這小女兒之前一直都和姥姥住在國外呢，老人帶孩子，那能怎麼教？”
沈家人都聽到這話了。
沈初一還沒點反應呢，周應淮就第一個炸了。
“說什麼呢你們這群臭雞婆！”他隔著好幾米的距離，嘹亮地大喊一聲，把周圍的人給鎮住了。
那幾位八卦的賓客沒想到沈家人會這麼自掉身價地當場來和他們對峙，一下就愣住了。
“我妹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管得著嗎你們？”周應淮胸膛烈烈起火，“怎麼？就知道背後說人，當麵一句話就放不出來了？”
八卦賓客裡有位脾氣也爆的阿姨，當即被激得麵目發紅，狠踩一腳高跟，挺起胸膛往前一站：“說就說！”
“本來就是嘛！沈家就了不起啊？但凡往這名媛圈子裡看看，哪家女兒像你們家這位？”
“沒一點女孩子的樣。”
“去你——”周應淮罵人的話都掛在嘴邊了，沈立雪一把扯住了他。
“媽，你拽我乾什麼？”周應淮回頭不解地問，“你不會覺得他們說得有道理的吧。”
沈立雪：“我說你這臭小子，狗咬你，你還非得咬狗是吧？你搭理他們做什麼？”
暴脾氣婦人聽到沈立雪這話，麵色青紅交錯，擺在一起能炒一盤辣椒炒肉了。
她想跟沈立雪對嗆，但礙著沈立雪這麼多年在富太太圈子裡的名聲，她不敢真懟，隻好憋著。
若是周應淮沈初一這些小輩和她拌嘴，她還能借著長輩的身份壓對方一頭。
沈立雪不行。
“算了算了，咱們走。”同行人裡有位阿姨想息事寧人，便去拽暴脾氣阿姨的衣服。
阿姨剛抬腳，就被沈婉一聲喊給定住。
“想走？”沈婉雙手環抱胸前，腳踩高跟鞋，步伐穩健又犀利。短短幾步路，被她走得像紅毯，又像是往日影片中飾演過的民國女間諜。每一步都是氣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我倒是很想聽聽你的見解。”沈婉揚唇一笑，眼神卻找不著半分溫柔，隻有冷酷的審視，“說說看，什麼叫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那幾人被沈婉的氣場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沈婉個子高挑，又踩了一雙恨天高，眼下居高臨下地掃過幾人，配上她一張淩厲霸氣的美人臉，實在是足夠震懾人心。
“她是我女兒，她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就成為什麼樣的人。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退一萬步講，女人怎麼就不能發瘋了？究竟是誰要求你們期許女人要有女人的樣子。”
“你跟我說說，女人該是什麼樣子的？”
八卦組嚇得不敢說話了，還得是沈初一上前拽了拽沈婉的手腕，才叫沈婉收了氣場。
她們抓緊時間開溜。
沈初一感慨：“媽，你好帥。”
沈婉被她這樣直白的話語搞得耳根一紅：“帥什麼？說實話而已。”
周應淮不服：“妹妹，我剛剛也很帥，你不覺得嗎？”
“帥帥帥。”沈初一賞他了一個大拇哥。
沈雲琢站不住了。
他拿起電話不知道又安排了什麼，就在幾個人要上車回家的時候，剛剛那八卦小分隊的人連忙跑來跟沈初一道歉。
言辭之間透露出來，家裡的生意受了影響，希望沈家大人有大量。
沈初一：“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沒彆的優點，就是小氣。”
她啪地一下關掉車門，把道歉的話語全都攔在門外。
一抬頭，自車內後視鏡中，沈初一對上了坐於前排的沈雲琢的目光。
他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她，眼神裡透著一種淡淡的期許。
沈初一斟酌了下，嘗試著說：“大哥，你也很帥？”
沈雲琢滿意地笑了。
“哪裡。”他講，“小事一樁。”
【霸總，不愧是霸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喜歡你們這麼小氣！！】
【好喜歡沈家人下輩子能不能讓我投胎過去我要求不高讓我當個周應淮就行。】
【周應淮：你沒事吧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沈立雪：“現在去哪？姐，初一，你們今天回家住，還是回家住。”
沈初一：“小姨，這是一種新的廢話文學嗎？”
沈立雪：“嗐，這不是家裡房子太多，分不清嗎？”
【我這顆脆弱又貧窮的心為何總是被小姨的無形炫富給默默紮到！】
【分我一套分我一套分我一套！！】
【之前聽說四老師在搞的那個電視劇，給她寫劇本的編劇都在京市有免費的房子住來著......羨慕鼠了！】
【好，立刻開始當編劇，先寫一個我和沈初四的哥哥的愛恨情仇。】
【重生之我在沈家當富N代的那些年】
“聽初一的。”沈婉講。
沈初一：“不知道，沒想好。”
“在決定今天晚上住哪之前，咱能先去吃個飯嗎？”沈初一摸了摸自己乾癟癟的小肚子，“家人們，沈家唯一的小苗苗現在餓得都要咕咕叫了。”
沈立雪被她逗笑：“這有什麼問題？想吃什麼？”
“火鍋！”沈初一說，“人多就得吃火鍋！”
“小姨父和爺爺人呢？他倆不一起嗎？”
沈立雪：“倆釣魚佬，不知道在哪沉迷釣魚呢。我打個電話叫他們過來。”
“耶耶耶！”沈初一高興。
沈立雪：“我記得初一你喜歡吃螺螄粉吧？京市好像新開了一家螺螄粉肥腸火鍋，你想去嗎？”
沈初一：“敲！介麼重口的嗎！”
老板你是懂臭上加臭的啊！
沈婉聽到這幾個字就已經開始皺眉頭了，但她還是在沈初一看過來的時候，非常善解人意地說：“不用管我，你們想吃就行。”
“得管得管。”沈初一批評她媽，“大家都是一家人，吃飯就要都吃得開心，哪裡有丟下你不管的道理。”
“沈婉女士，希望你下次主動提出自己的意見和想法，知道嗎？”
小祖宗呀。
沈婉瞧著沈初一那佯裝起來的官派模樣，笑了笑：“好。”
“媽媽記住了。”
聽沈婉這樣說完，一家子才開始重新商量吃什麼，最後沈立雪一錘定音，做了決定。
·
沈家人常住的住所在城郊之間得一處彆墅區，這不算偏遠，周圍配套設施齊全，整個區域的房產幾乎都是沈氏名下的。
目前主住的小彆墅周圍連著四棟都是沈家的房子。
沈立雪無奈地說：“本來是想著大家住一起方便，但也不能天天待在一起，就想著你姥爺自己住一棟，我和你小姨父住一棟，你兩個哥哥住一起，還有給你媽留了一套。”
“結果......”
沈立雪瞧著正在庭院裡熱鬨地折騰著燒烤和露天火鍋的周應淮與沈煜誠，無奈地歎了口氣：“現在這情況，你也看到了。”
“這不挺好嗎？”沈初一感慨，“大家住一起，熱鬨啊。”
“那你們也搬過來住？”沈立雪邀請。
“媽？”
“不要。”沈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太吵了。”
家裡有一個沈初一就夠了，要是再加上妹妹一大家子，還有個時不時要叨叨她兩句的老爺子。
沈婉想到就會覺得頭疼。
“那我把隔壁給你留的那套收拾收拾，裝修裝修。”沈立雪說，“放心，姐，不給你住，留給初一呢。”
“乾脆直接去把那套房子改成你的名字好了。”沈立雪越想越覺得這主意不錯。
沈婉也讚同：“可以。”
“小姨名下還有好些套房子，你等會挑挑，喜歡哪套，你就拿哪套。”
【草！我不挑！小姨給我！】
【你們挑房子怎麼跟我挑大白菜一樣呢？可惡！可惡！！】
【哇這個小院子感覺真好，吹點晚風好舒服！比之前那個租來的莊園好多了哈哈哈哈！！那個真的太誇張！！】
【我合理懷疑當年沈老爺子修那個房子也是為了裝叉，畢竟當年年輕，現在老了，還是實用得好啊。】
【是啊，不然他一個孤寡老頭，住那麼遠那麼大的房子，孫女兒女都不在，估計也沒有什麼意義hhh】
【對，沒意義，建議送我！】
“可以吃飯啦！”周應淮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忙不迭跑過來的時候，手裡抓著大把大把的烤串，“五花肉五花肉，媽，大姨，你們吃嗎？”
沈立雪和沈婉齊齊搖頭。
周應淮：“不懂欣賞！”
“妹！你吃嗎！”
沈初一望著周應淮手裡那幾乎都泛著焦黑的肉串：“我能說不嗎？”
周應淮：“不能。”
沈初一歎息一聲，接過一串。
“怎麼樣？”周應淮很是期待。
沈初一：“竟然熟了！”
周應淮火候控製不算到位，搞得有些肉串上泛著烤焦的痕跡，但相對應的，五花肉肥碩和油膩的地方全都被烤掉了，入口後隻剩下脆脆的感覺。
“是好吃的。”她實話實說，“就是賣相太差了。”
沈立雪：“是啊，那可不就跟他這個人一樣嗎？”
周應淮：“媽！有你這樣說你親兒子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姨：是親兒子我才這樣說你啊小傻瓜！】
沒一會，在廚師的幫忙下，沈煜誠自己整的鴛鴦火鍋也沸騰了起來，他忙招呼大家一起來吃。
“小酌幾杯。”沈煜誠開了瓶紅酒，“這算是這些年，咱們家第一次這麼多人在一起好好吃頓飯。”
“我是說除開過年過節之外啊。”
老爺子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笑意和暢快：“這第一杯呢，姥爺就敬初一，雖然晚了些，但是歡迎你回國，歡迎你回家。”
“這第二杯啊，婉姐，爸我也不說了，一切都在酒裡。”
“這第三杯——”
沈立雪實在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想喝就喝，今天沒人管你，還非得在那找理由。”
“咱們不搞這些傷春悲秋的。”沈婉一口悶了麵前的紅酒，動作之豪邁，仿佛她喝的是二鍋頭，而不是幾十萬一瓶的羅曼尼康帝。
“我來給大家表演個才藝。”沈立雪清了清嗓子，“也算是給大家助助興。”
她拿起放在桌麵下的袋子，打開來，一把嗩呐赫然出現在其中。
【啊啊啊啊不要吹！！！】
【小姨，小姨，這個才藝咱們也不是一定要表演啊！！】
有些醉了。沈立雪暈乎乎的，因為高興醉了，也因為喝酒太猛醉了。她拿起嗩呐，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沈婉。
“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搞這個，瞧不上我這個。”沈立雪嘟囔著，“可我就是喜歡。”
“你知道為什麼嗎？小的時候，咱爸的二叔沒了，我倆跟著去葬禮。有人吹了這玩意兒。”
沈立雪那張保養得體的臉微微泛紅，借著這夜的晚風，在她心裡堵了好多年的話終於被講了出來。
“你說這樂器挺特彆的，隻要它一響，就再也聽不到彆的聲音了。”沈立雪晃了晃手裡的嗩呐，“後來我仔細想了想，是挺特彆的。”
特彆到隻要她一吹嗩呐，就會有人注意到她。
爸爸媽媽是這樣，沈婉也是這樣。
沈立雪垂眸，抓著嗩呐吹了首應景的夏夜晚風。
調子沒吹一會兒，她就覺得口乾舌燥。
停下來的時候，沈婉把水遞給了她。
沈立雪怔愣了下。
沈婉：“我沒有不喜歡。”
開口說第一個字的時候，沈婉覺得有些困難。但有一便有二，再繼續講下去的時候，一切已然像流水，於山間自如而下，是打心底裡說出來的話。
“其實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