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050】 真相(有刀刀!)……(2 / 2)

盛駱禮招呼:“初一,隨便坐,彆客氣。”

沈初一:“放心,我不客氣。”

“我人到了,現在不在電話裡了,能開始說正事了嗎?”沈初一半點寒暄沒有,直入主題。

盛駱禮打半天腹稿準備好的台詞全都變成廢稿。

“可以可以。”他說,“這邊坐?”

沈初一人頭蛙身,坐在盛駱禮的對麵,盛駱禮一時半會還不習慣。

顧一見二人要開始談話,便主動請辭。

盛駱禮:“好的好的,辛苦了。”

顧一一走,盛駱禮沒忍住,問:“有件事我很好奇。初一,你是怎麼從顧一那得到我的聯係方式的?”

“我問了他好幾次,他都沒說,這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倔強。”

沈初一看著他正準備喝水的動作,好心地說:“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盛駱禮大氣一笑:“這有什麼?我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

沈初一:“好。”

她言簡意賅地介紹了那天的情況。

“噗——”

盛駱禮嘴裡的水噴了出來。

沈初一早有預備,提前躲開。

“見過大風大浪?”

盛駱禮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心想:他是見過大風大浪,但沒見過這麼缺德的。

沈初一難得耐心,等盛駱禮整理好自己的尊容,一雙神似沈婉的眼睛明亮又清澈地望著他,乾淨且通透,直抵人心。

盛駱禮心中一動。

“有人說過你有一雙很像你媽媽的眼睛嗎?”

沈初一刀槍不入、油鹽不進:“應該的,我是她親生女兒。”

軟硬不吃是沈初一的態度。

“說事吧。”她隻關心這件事,“盛家和我媽是什麼關係?和我爹又是什麼關係?我爹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我媽媽不讓我和你們接觸。”

盛駱禮半點沒生氣。

他望著沈初一。

那種眼神,沈初一能夠明顯地感受到,他正在自己身上找尋故人的身影。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盛駱禮動容地說。

沈初一:“......”

“不講可以嗎?”

蛙蛙歎氣。

你不是總裁嗎!你不是家主嗎!難道一個PPT和彙報都不會做嗎!!能不能直接把前情提要寫成word文檔最好再在PPT裡拉個人物關係圖丟到她麵前啊?

盛駱禮語塞片刻。

他張了張嘴,嘗試著想要滿足沈初一的要求,但很慚愧,一句普通話就像是會燙嘴一樣,在他唇齒間來回好幾遍都不成文。

沈初一看不下去了:“那你還是講故事吧。”

盛駱禮鬆了口氣:“好。”

·

盛駱禮雖如今被稱為盛家的大少爺,但事實上,他並不是盛家這一輩最大的孩子。

許久之前,他曾有個哥哥,名叫盛明初。

他出生的那天,正好是當時盛家家主,盛老太爺的壽誕。盛老太爺找人一算,那觀命窺運的人說,此子日後必為人中之龍,可匡扶盛家百年大業。

盛老太爺大喜,親自為他取名題詞。

「盛名元禮樂/明世有神仙/初說升平策/日長五百年」*

沈初一聽到這想,這詞題得怎不怎麼樣。

盛駱禮繼續說著。

盛明初比他大五歲,從小就是個溫柔愛讀書的人,對待弟弟妹妹也很耐心,小小年紀就有君子之風。

盛老太爺一直把他待在身邊養,從小教他讀書識字,又傳授他許多商學管理以及用人之道。

盛駱禮記得,盛明初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在老爺子的帶領下去賭場解決問題了。

盛家產業複雜,在港澳區域都有涉獵,早年還沒回歸時,更是與各處勢力都有牽扯。

盛明初才智過人,義氣又溫良,年紀雖小,卻早已服眾。

盛老太爺其實一直不太喜歡他這性子,老是拿這件事說道盛明初,教他做商人做老大要殺伐果決狠得下心,彆太重情重義。

盛明初表麵上應和著,心裡卻不知道如何想的。

盛老太爺極為看中這個孫子,一是因為算命大師所言,講盛明初與他八字格外相合,能助力他延年益壽,事業騰達,據他自己觀察,他的確是因為這個大孫子躲過了不少劫難,因而更加相信這事。

這二嘛,便是盛家子輩當中無能堪重用之人,盛明初與盛駱禮的媽媽是盛老太爺的女兒,雖然早年展露了不少經商天賦,但因為盛老太爺一直頑固地認為女子不可從商遲早要嫁人而被排除在繼承人之外。

他與二房生的倒是是個兒子,隻是此人肥頭大耳,滿腦豬油,隻會敗家。

子輩無能,孫輩裡就數盛明初最出挑。

聽到這,沈初一驚了。

“二房?”她忍不住問,“這不犯法?”

盛駱禮解釋:“當時還沒這條律法。”

“那大房呢?我是說,如果我沒猜錯,盛明初是我爹吧?不然你也不會浪費口舌講他半天。”

“他的奶奶呢?噢,就是你奶奶。”

盛駱禮:“走得早。”

聽盛駱禮又細細介紹一番後,沈初一才得知,原來這盛老太爺發家靠的都是大房。

盛老太爺在那個時代的港城算個人物,本是盛太奶奶家裡的司機,後來因為與家中小姐相愛,爬上了鳳床,入贅盛家,改了名字,成了女婿。

盛太奶奶體弱,婚後生下一個女兒就去了。

沒一年,盛老太爺就帶回來一個二房,剩下一個大胖小子。

再往後的事情,盛駱禮剛剛就已經講過了。

沈初一不知道其中深淺,隻是這麼一聽,對盛老太爺就沒了什麼好感。

“不是什麼好東西啊。”沈初一一針見血地罵,“倒插門上位還把小三扶正,盛家是都沒人了讓他這麼猖狂?”

盛駱禮一下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初一——你——”

沈初一:“我說錯了?”

盛駱禮不敢說話。

他在心裡想過這些話,但從沒講過。

畢竟盛老太爺這麼多年在他幼小的心靈裡留下了不少陰影。他是那種非常傳統的從底層爬起來的‘商人’,回歸以後拋下之前的產業,隻留了澳城的一些賭坊。

盛老太爺在家說一不二,剛強無比,手腕狠辣,在世的時候,家裡的人都很怕他。

盛駱禮也不例外。

沈初一見盛駱禮表情微妙,一時半會忘了講故事,便提醒他:“你繼續說吧。”

盛駱禮道好。

故事的主角當然還是盛明初。

在盛明初被送出國留學深造之前,家裡所有人都以為他最終會回來接管家業。他是被萬人看好的大少爺,孫輩裡的繼承人,比起盛老太爺,手下們更喜歡他能掌權。因為盛老太爺有時候行事過狠,盛明初則更像是菩薩心腸,雷霆手腕。

就連盛駱禮都這麼覺得。

盛明初的人生之路就像是已經被寫好了。

但他憑借自己的執著和勇氣,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老太爺送他出去讀書,是讓他讀商學。可他卻陰奉陽違,在外讀的醫。這事都是畢業後盛明初主動攤牌,老太爺才知道這事。

“我要去當醫生。”盛明初非常堅定地告訴爺爺。

兩個人吵了幾天,盛老太爺氣衝衝地說:“你去當!那麼一個破醫生!又能賺多少錢!你有本事離開盛家!我看你能不能活下去!”

盛明初當天拎著一個小行李就走了,真真去醫館上班了。

老太爺緩了幾天,找人跑去跟他示好,叫他也不要賭氣。

盛明初卻說:“這不是賭氣。”

“爺爺,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老太爺震怒,利用關係和手段讓盛明初這麼一個高材生沒辦法在港城的任何一家醫院工作。

想逼他回來,卻把盛明初逼得更遠。

他就像是從港城消失一樣,再也沒人能找到。

後來,盛駱禮才知道,那幾年,哥哥用化名在混亂無比的九龍寨當黑醫,幫底層的人看病治療,偶爾也接接外快。一批與他情深意切的盛家手下護著他,顧著他,跟著他,同他一起瞞著老太爺。

沈婉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盛明初的。

盛駱禮回憶著,聽哥哥提起過,他與沈小姐是在一次出外快的工作中認識的。那時候沈婉的劇組安全設施沒準備好,導致沈婉從威亞上摔下來斷了腿,劇組不舍得花錢請大醫生,這才找來了盛明初。

“我媽下港的時候不都挺火了嗎?”沈初一震驚又心疼,“怎麼會這樣?”

盛駱禮:“這你就不知道了。”

“就是因為你媽媽名聲在外,當時有許多大佬打她主意,她不願意,這強龍壓不了地頭蛇,早期的時候,港城圈子裡的人都不看好她,故而對她多有打壓。”

“總之,你爸爸和你媽媽大概是因此而生情的。”

一個是聲名在外卻處境艱難的女明星,一個是隱瞞身世隻想懸壺救世的黑醫。

戀愛起來,跟早期沈初一看過的港片中的恨海情天沒什麼兩樣。

盛明初最後一次有消息,見到盛駱禮,便是他打算和沈婉離開港城之前。

“我和婉婉打算去內地生活。”盛明初麵露著喜悅,“她的工作重心回了內地,正好,內地有家醫院也聘我當醫生。”

盛駱禮到現在都記得哥哥臉上的神情。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幸福,眼神裡都透露著對新生活的期待。

就連盛駱禮都覺得:真好啊。

有自己想做的事,在愛的人。

真好。

盛老太爺得知這件事以後格外生氣,跟盛明初撕破臉皮,把他從盛家除名,不讓所有人提他,就當沒有這個孫子,還讓盛駱禮改稱為大少爺。

盛媽媽為此和父親吵了好幾架,未果,她一怒之下和丈夫攜小女兒遠走國外。本來是要帶盛駱禮走的,但盛老太爺一意孤行,要留下盛駱禮,培養他成為新的繼承人。

盛駱禮其實很不開心。

他第一次和人說實話。

“我很討厭管理人,管理公司,我也討厭做決策。”盛駱禮把胸口堵了很多年的想法說了出來,“但我不能表現出來,爺爺會失望,爸媽也是。”

沈初一毫無感情地安慰:“真慘。”

“所以我爹現在還在內地當醫生?”沈初一隻關心重點,“他跟我媽分手了嗎?為什麼這麼多年不來見我呢?他不喜歡我?”

重男輕女?

不可能啊。

雖然盛老太爺是這樣的,但按盛駱禮的描述,她爹應該不是這種人才對。

盛駱禮表情凝然許久,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他低頭從放在身側的包裡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報紙剪貼冊。每一塊報紙都被塑封得很好,但經過長久的歲月侵蝕,它們依舊從白色變為黃色,透著強烈的時代感。

沈初一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盛駱禮把這剪貼冊拿出來,輕輕放在兩個人之間的桌麵上,摁著手冊的表麵,指尖用力,朝著沈初一的方向推了推。

“初一,你自己看吧。”

沈初一盯著那小冊子。

她直覺這是一種潘多拉的魔盒,她必須打開它,但打開後的一切,也許她會難以承受。

她猶豫了。

“要不你還是講故事吧?”

盛駱禮扯了扯嘴角:“這種故事我不擅長。”

“我把這個交給你,你可以帶走,想什麼打開再打開。”

胸口有隻手在攥著心臟和血管,鋪天蓋地的不妙感像雪崩一樣壓倒在沈初一的身上。沈初一害怕了。但在這害怕的時候,她又想到了沈婉。

如果這是沈婉的秘密,那她一個人踽踽獨行,背負秘密這麼多年,她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沈婉多年以前每周一次去酒店報道見那位名叫李白的外國心理醫生的畫麵,霍媽媽給她看的那張照片,以及無數個細碎的瞬間在沈初一的眼前一閃而過。

她咬牙抬手,打開了剪貼冊。

第一頁的標題就讓她湧動著的鮮血被徹底暫停住。

《淮城三甲名醫被刺死,妻子受驚當場小產》

昨日,我市發生了一起震驚市民的慘案。一患者家屬因為不滿醫生治療安排,拿刀攻擊主治醫師,其辦公室同事出手相助,反被意外刺死,胸腹連中十餘刀。

據悉,此人乃叫盛明初,年輕有為,當日本是來陪孕後期的妻子做產檢,卻發生了此等意外。

凶案現場慘不忍睹,盛夫人當場摔倒在地,被緊急送往手術室,24個小時仍未出結果,術後情況不明,望廣大市民一起為其祈福。

......

呼吸被奪走了。

就連視力也是。

胸口湧動著萬千的情緒,堵得沈初一說不出話。

她腦中閃過一絲僥幸,拚命保持清醒去看那報紙的時間,竟與她的生日一模一樣。

大年初一。

要不是沈婉在病床上掙紮了24個小時之久,她的生日就該是父親的忌日。

怪不得沈婉從不過除夕,她甚至很少過年,小時候沈初一鬨著要和她一起過年,沈婉都隻會以工作很忙拒絕。

“初一,給。”盛駱禮歎了口氣,把紙巾遞過去。

沈初一愣了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側臉,才發現掌心早就濕潤一片。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哭的。

無數個念頭在沈初一腦子裡閃過,但最終她隻問了一句話:“那個人死了嗎?”

盛駱禮隻說:“二十刀。”

沈初一扯了扯嘴角,想嘲謔地笑,卻發現麵部肌肉沉重得像石頭,又像是被凍住。她變成了一塊木頭,說話的時候心臟似乎都失去了跳動。

“才二十刀?”

她突然好恨。

恨老天爺既然有能力讓她知道劇情,改變命運,為何不直接叫她重回那一年。彆說二十刀,她能捅回去一百刀。

“後麵的都一樣嗎?”沈初一行屍走肉般問。

盛駱禮頷首:“大同小異。”

沈初一:“你拿回去吧。”

但當盛駱禮伸手去拿的時候,她又說:“算了,能給我嗎?”

這好像是僅剩的關於爸爸的消息了。

“好。”盛駱禮輕聲說,“都好。”

沈初一低頭看那冊子,才發現,這冊子的邊緣被磨得很平,不知道上一個擁有它的人是不是在反複翻看。不管是誰,他一定在懷念盛明初。

還有人記得他。

沈初一眼眸一酸。

“這件事是你母親告訴我的,我同老太爺講了,那二十刀就是他的手筆。”盛駱禮說,“我當時答應你的母親,對盛家其餘人隱瞞你的存在,遠離你的生活。她恨盛家,我可以理解。”

“這次是我食言在先。”盛駱禮講,“抱歉,我隻是......我隻是很想他,也真的很像見見你。”

“你很像他。”

沈初一:“有照片嗎?”

盛駱禮笑笑:“當然,我隨身帶著。”

盛駱禮拿出來一張他與盛明初還有妹妹的三人合照。盛明初那年十八歲,和沈初一樣大,生得很俊朗,是清秀溫雅的少年。

“對了。”盛駱禮說,“我找到你是因為還有件事想告訴你。”

“盛老太爺走了有段時間,他死前立下過遺囑。”

“如果找到盛明初的孩子,便轉贈給你盛家49%的股份,以及名下一半的財產,並要求盛家人都聽你的安排。”

“我們家比較老派,他留了個家主令,到死都沒給我,留給了你。”

盛駱禮說:“初一,盛家是你的了。”

沈初一:“49的股份就是我的了?”

盛駱禮:“你知道的,我不想管。我的那份給你。”

沈初一不在乎這些。

她甚至嘲諷地覺得,盛老太爺這人到晚年突如其來的心軟和善良,不過是一種老人的常態。他有這麼懷念盛明初嗎?還是他在內疚什麼?

她眯了眯眼睛,問了一句話:“家主令,也就說,你們盛家從此以後什麼事都聽我的?”

盛駱禮點頭。

沈初一:“行。”

“那明天就把這老頭的墳給撅了吧。”

“或者立個新的碑,寫港城第一軟飯男。”

缺德不如缺個大的。

反正她活著就主打一個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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