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遙躲在候診室門外, 被喜怒無常的裴聞川嚇得不清。
在他眼裡,裴聞川雖然壞,但算是那幾個男人中脾氣最好的。
沒想到裴聞川在外人麵前, 會有這麼可怕的一麵。
他藏得緊緊, 注視裴聞川與助理, 小臉蒼白,眼睛睜大, 眼神惶恐。
細白小腿微微打顫。
沈晚遙顫抖尾音,問係統:“裴聞川好可怕, 他乾嘛突然凶自己。”
係統:【他覺得自己不行,就無能狂怒。】
“他還罵自己是劣.精男、老廢狗, 這都是什麼意思啊?”沈晚遙不解地複述裴聞川的話, 疑惑的語調發軟。
殊不知他用懵懂的聲音, 說出這些惡劣的話時,有一種格外的和諧感。
像看似溫柔的小女孩,其實是很會罵男人的壞女王, 用最軟的聲音,說最臟的話。
係統低笑:【這都是罵男人的臟話,你以後被男人欺負了, 可以用這些詞去罵他們。】
沈晚遙哦一聲, 乖乖地記下了。
過了一會, 他看見裴聞川要離開候診室。
他連忙躲到一處窗簾的後麵。
隻見裴聞川徑直走到不遠處的一間封閉小房間。
小房間的門牌, 寫著【取精室】。
沈晚遙疑惑,像好奇寶寶認真地問:“取精室是做什麼的呀?”
係統淡聲回答:【提取自己精的地方,然後才能送去檢驗室測質量。】
沈晚遙:“他去那種地方為什麼要帶著我的照片?唔,好像還是我的泳衣寫真。”
係統很想捂住小宿主口無遮攔的小嘴。
它應付:【他用手自主提取的時候要看。】
沈晚遙更摸不著頭腦了,他又不是男科醫生, 看他又什麼用,看他病又不會就好了。
他沒放在心上,悄悄離開了,去買小零食。
一路上,他忍不住係統嘀咕:“裴聞川好像真的有問題,好可憐。”
沈晚遙在這個世界難得隻有過一個男人,也就是寶寶的親生父親。
他回想了那一晚,他沒記住男人的臉,但記得對方的…很厲害,至少會比“有問題”的裴聞川厲害。
有過很多男人的他都吃不消。
沈晚遙想著,窘迫起來,覺得經驗豐富的自己打不過人家第一次,有點點小丟臉。
他拎著小零食,回到病房。
沈晚遙不忘想著什麼時候聯係一下孩子的父親,不是想給孩子認爸爸,隻是想炫耀自己有寶寶了。
巫淵他們不給他到處透露自己懷孕了,讓他憋得厲害,但應該能對寶寶的父親說吧。
……
日子過得很快,一眨眼一星期過去,到了出院的時間。
這是沈晚遙住院的最後一晚。
為了養胎,他每天都睡得很早,今天不例外,九點就睡了。
少年穿著寬大的條紋病服,蜷在單人床,雙手習慣性地捂住腹部,漂亮的臉睡得泛粉 。
淩晨時,病房的門吱呀一聲推開。
裴聞川從中走入,高大的身形投下黑影。
與以往他會帶著熱飯菜或小禮物進來不同,他這次提著一個小冰盒。
裡麵放著的是沈晚遙的孩子。
他已經聯係好了殯儀館,沈晚遙明天出院時,他會私下帶著他們的孩子去安葬。
裴聞川的神色依然很平和,鏡片泛著冷光,看不出情緒。
但他的黑發叢中長出的幾根白發,眼尾泛起的疲倦,透出他積少成多的悲傷。
助理在他一旁,用小聲的氣音說:“裴總,節哀。”
這位助理被老板嚇到後,終於搞清楚事情的原委,老板好不容易讓暗戀的人懷上了自己的孩子,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精.子質量不行,生的是死胎。
老板不但沒法父憑子貴,還沒法跟愛人透露孩子死了。
怕對方說他是孩子的殺人凶手,從此一決兩裂。
助理覺得老板有點克子,養子死了,親生兒子也死了。
他想著,突然聽見裴聞川側過臉,語氣毫無起伏地問他:
“小李,我是不是老廢狗?”
裴聞川每天都會神經質地問他這個問題,助理早已學聰明了,回答:“是,裴總您還是劣.精男,連讓沈晚遙正常懷孕都做不到。”
裴聞川麵無表情,眸光冷冷:“我配得上他嗎?”
“裴總您八輩子都配不上,您永遠隻能是他看不上的流浪狗。”
“嗯。”
裴聞川獨自進入病房後,把小冰盒放在了角落裡的護工床。
一個星期來,裴聞川一直對沈晚遙寸步不離,吃住都在他的病房,睡覺睡在病房裡的護工折疊床。
裴聞川給沈晚遙蓋好被子,確認對方在熟睡,才回到窄小簡陋的折疊床前。
小冰盒放在他的床頭。
裴聞川垂眸,許久地凝視這個小小的盒子。
神使鬼差間,裴聞川將盒蓋掀開,把死去的小嬰兒抱出來。
小嬰兒被包在繈褓裡,小臉泛白,小嘴眼睛緊緊閉住,屍體保存得很好,看不出他已經死了,會以為他在熟睡。
裴聞川抱著 孩子,來到病房的陽台。
陽台有門,隔音性很好,病房內聽不見陽台的響聲。
在靜謐的夜色,狼狽的男人,垂眸望向孩子,寬大的掌心,輕輕拍打繈褓。
他看似在哄半夜吵鬨的孩子,實則是在死寂的半夜裡哄死嬰。
男人輕聲對孩子說:
“爸爸沒能讓你活著見到媽媽。”
“對不起。”
裴聞川覺得自己遭到了因果報應,他之前用“喪子父親”的身份,騙取了沈晚遙的同情。
結果他現在真的成了喪子的父親。
裴聞川抱了死嬰很久,直到淩晨四五點,陰陽相交之時,他突然聽見陽台外有聲音。
病房在三樓,不會有人路過陽台。
下一刻,裴聞川看見死去已久的英俊青年,伴著漆黑的鬼氣出現在陽台外。
青年像被困住的惡獸,攥住了牢籠欄杆似的防盜網,伸出頭,朝男人輕笑。
裴聞川皺眉:“裴江野?”